南方阴雨天气，鬼怪横行，连风都冻似薄冰，如同最轻薄的刀片自耳畔掠过，割得人又疼又冷。
阴鬼的鬼体在风中忽长忽短，左右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一样。
陈一凡双指在方强的额头，甩手一摄，一条黑如墨的线条，自方强额头扯出，黑线中有一层黑芒，流转不定，似是砚台里的墨水在涟漪，同时又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
这是方强的怨念。
他死得越惨，怨念就越重，威力也随之增加。
黑线条一出，鬼怂了。
原本还张牙舞爪、面容狰狞、吵闹的阴鬼，如今却十分安静，个个都像听话的乖宝宝，看上去甚至有些慈眉善目。
但陈一凡并不会因此罢手，他将手中黑线条划下，门口瞬间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站在门口的阴鬼痛德哇哇大哭、惨叫连连。
却始终不愿离去。
显然是被某种术法约束。
其目的是为了在方强头七那天，不让方强的阴魂进门。至于方强的阴魂在什么地方，大概率是逃脱了之后，躲藏了起来。
见此，陈一凡手中黑线条为之一滞，黑线条骤然扩大，又粗又硬，如今称之为黑长棍更为合适。
阴鬼们自然感受到其中的威力。
其中有一只阴鬼，当下一咬牙，倾尽全力，将自个双腿撕断，借着风飘走了。
剩下的阴鬼见状，便有样学样。
远处观望的人们，此时惊得鸦雀无声，他们也没想到这群向来心狠手辣的阴鬼，竟然怕死到这种程度。
没有了阴鬼的阻拦，门前干净了不少。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方霏手持割肉刀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砍向陈一凡的头颅。
陈一凡轻易避过。
方霏挥出这一刀，身体瞬间瘫软。她饿了多日，身体原本就极其虚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她挥出这一刀。
陈一凡接住了她的身体，夺过割肉刀，“我会替你哥讨回一个公道的！”
方霏整个人迷迷糊糊，听到‘你哥’一词，眼眸又勉力睁开，瞅着眼前的男子，颤着干裂的嘴唇：“三……少……”
陈一凡示意她不要说话，转头向狐妖们讨来一些果子，喂给了方霏。
待方霏恢复了一些体力，她才发现陈一凡将哥哥方强的尸体运回来了。
但她不哭不闹，就静静地待在尸体旁。
很多时候，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一言难尽。只是这种沉默，对于陈一凡却是震耳欲聋。
他只能陪在一旁，在等方霏主动开口。
突然，刚刚还壮着胆子出来观望的居民们，此时却一哄而散。
仿佛遇到什么凶兽一般。
在周围觅食的一群乌鸦，受惊之下，猛烈扇动翅膀，飞上了天空。
黑压压一片。
狐妖们也显露出惧意，若非想着那原滋味的衣物，恐怕早已落荒而逃。
方霏原本稍有麻木的神情，此时却露出了担忧，转头看向陈一凡，她提醒道：“三少爷，你快走吧！应该是姥姥她们！”
陈一凡不为所动，微微颔首，“嗯！知道了！”
那些居民们尚未察觉，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正是不久前在大观园所出现的气味。
当目光所及处，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前方是一位老婆婆，她正骑着一头老毛驴迎面而来。
虽不能完全看清模样，但陈一凡已确认心中猜想那幕后之人，正是那刘姥姥。老婆婆身后跟随的徐老、老鸨等人，就是最好的佐证。
一行人走在狭窄的街道，却依旧霸道不已。
连刘姥姥胯下的老毛驴，也夹带着浓浓对旁人的不屑，显露出几分人性来，但这并不是驴妖，而是活生生人，由造畜术炼制成的老毛驴。
造畜术，一种由牲畜的器官，如皮、心脏、等等，嫁接在人的身上，将人炼制成牲畜的邪术。
其实陈一凡并不意外刘姥姥会造畜术，虽然第一次见刘姥姥时，她身上有着浓浓的草药味，但还是能闻到各种牲畜的气味。
在这个世界，养牲畜都是牧奴的活，刘姥姥是自由身，根本不可能是牧奴，毕竟喂养牲畜的牧奴比种植太岁谷的农奴还惨。
除了深耕造畜术的修士，陈一凡想不出什么人会长期接触牲畜。
此时，刘姥姥一伙人已经朝着陈一凡逼近。
距离不过才几丈远。
强大的威慑力，加上人多势众，方霏直接惊恐的瘫软在地，精神临近崩溃，完全没有了思绪。
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她身边的狐妖们更是直接吓尿了。
四条腿止不住的打斗。
唯独陈一凡静静地站着，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
“姥姥，这小子虽然连牛角虫都能灭杀！但绝对不是姥姥的一招之敌。”
徐老由于身体僵硬，只能半佝着身子
，话中意思是，他们都不是陈一凡的对手，你老人家出手才能摆平，就不要差遣他们这些小喽啰上去送死了。
刘姥姥自然听懂其意思，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如今刘姥姥怀疑陈一凡是她前世的宿敌牛郎。
那可是能够斩杀仙人的存在。
前世她身为七仙女之一的织女，都不是这魔头的对手。
这一世不过是比对方高一个大境界而已。
她心里更没底了。
可不拿这些手下去试探一下，那自己岂不是大傻子。
刘姥姥露出严肃且认真的神情，说：“敢情老身和你们的感情淡了是吧？现在都不愿主动替老身去送死了？”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别看刘姥姥一副开玩笑的样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刘姥姥至少有两副面孔，喜怒无常。
胆敢违背她的意愿，轻则掉几块肉喂养牲畜，重则会被施展造畜术，沦为人人可欺负的畜生。
“老徐！大不了一死，咱们作的孽，早就够咱们死个十回八回的了！”老鸨倒是看得开，明明自己处境也不妙，却还微笑着劝别人。
徐老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可下一秒，老鸨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条虫子喂入徐老口中，虫子一入口，又以极快的速度滑入了徐老的肚里。
徐老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昨晚才夸自己凶猛的女人，今天就卖了自己，他喉咙滚动：“你……”
老鸨却不以为然：“老徐，你也不用怪我，反正你的身体也仅靠一口气吊着，迟早会变成六亲不认的僵尸，现在我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