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许是想到无论收米卖米都能给衙门带来交易税,钟年也没过多纠结,只是愤愤地嘱咐道:
“老赵,你赚这么多钱,可得请客啊!”
赵大海略带些委屈地道:“这哪里是赚钱啊,我这来卖东西,我儿子是来买东西的,这一进一出,哪里赚钱了啊?”
钟年鄙夷地道:“不赚钱以你老赵的性子能跑这大老远?再说了,做买卖不是一进一出是什么?”
赵大海干笑两声,不吭声了,双手在肥胖的肚子上面拍了拍。
钟年突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哎不对啊,老南,你的酥香阁就那么大,什么时候需要用这么多米了?上千贯的米……你两年都用不完吧?”
南奇正笑道:“大人莫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兄弟在应天,做的也是糕点的生意?”
钟年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有这么号人,当初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巧南奇正的酥香阁经营不下去了,打算卖店去投奔自己在应天的兄长南奇仁,被钟年给留了下来。
并且钟年还为他提供了新式糕点的配方,这才盘活了这间小店,并扩大到现在的规模和影响。
“所以,你是给你哥代收的?”
南奇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天那边,米价比较高,而且市面上陈米居多,所以……”
钟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没说不让,不过先说好,你给他米可以拿去做糕点可以,但是这米绝对不可以拿到应天去卖!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南奇正忙保证道:“这是自然!”
钟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先行离开。
其实,为什么积香楼的米这么吃香?就因为是新米啊!
这个年代陈米和新米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别看南奇正说的是赵家的米便宜,应天府的米贵,但是实际上呢,应天这个时候卖的陈米,也就是二十文一斗,积香楼的新米,也是二十文一斗!
并且从江宁运往应天,虽然出江宁成不收费,但是进应天府是要收费的,而且还有运输损耗,图的是什么?就图这个新!
老百姓其实是不大在意新米和陈米的,只要不是存了好几年的烂米,两三年的陈米,和新米的口味虽然有差别,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根本无所谓的。
只是做糕点不同,新米和陈米的粘性不同,所以对于糕点生意,自然是要越新的米越好。
钟年以半个商人自居,不光不做亏本买卖,就目前这个阶段,有钱想溜出江宁都是万万不行的!
其实,允许南奇正送运这批新米出城,本身已经产生了一点损失了。
本来这一批米在交易的时候要交税,然后被买回去酿成酒或者做成糕点,售卖的时候又要缴一笔交易税,但是现在流出了江宁,这第二笔的交易税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钟年毕竟只是半个商人,还是要有人情味在的,这一点点损失倒也算不得啥,但是这却给钟年提了个醒!
南奇正这事他是正好碰上了,可是他没碰上的呢?
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话,这和当初那些往来于应天和江宁的小商人有什么区别?
在江宁低价买入优质原材料,然后拉到应天制成成品或者原封不动高价售出!
钟年建造农贸市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的出现,可是现在来看,倒是有点拆东墙,补西墙的意思了!
其实说句实话,钟年收的税真的不高,百分之十在后世看起来很恐怖了,但是这些能在农贸市场收货的大商人,做的全都是大规模的买卖,量变引起质变,他们依旧是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放到应天,不收税是真的,但是买卖也做不大。
可是总有些人胃口太大,在这边大规模的收购,再大规模的往出运,然后在应天卖还不收税。
这么干的人是少了,但是这单次的规模可上去了,举个例子,这就是从一群蛆变成了两只屎壳郎,也许蛆更恶心一点,可是屎壳郎留下的痕迹更明显!
想到这里,钟年也不管那还在舔着棉花糖看西游记的小老头了,一个闪身就回了县衙,找到了范文宇和白淼。
钟年现在是彻底成了甩手掌柜,范文宇就是实际上的所谓县令,白淼则是扮演者县丞的角色。
不过白淼这小子最近见到钟年就和老鼠看到猫一样,倒也不至于躲起来,但是钟年一在门口露头,这小子就把鼻子贴到桌子上去了。
自打他的姨夫醒过来之后,这小子就没敢拿正眼看过钟年。
钟年倒也懒得去和他追究,径自来到范文宇身边。
范文宇放下手头的状纸,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钟年。
钟年将刚才的发现简单的说了一遍。
“老范你说说,这种事情要是次数多了,咱们得亏多少钱!”
范文宇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轻轻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眼含深意地看着钟年道:
“你就这么缺钱吗?”
钟年摇头苦笑道:“我倒不缺钱,缺也不缺这仨瓜俩枣的,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现在之所以能这么顺畅的把税收上来,全赖那道圣旨在后面撑着,才没人敢找咱麻烦,但是……
但是你也要明白,圣上允许咱试收商税,是因为朝廷……”
钟年回身看了看,朝着门后挥了挥,一股柔力将两扇门板合严,钟年这才凑近了些道:
“不就是因为朝廷缺钱嘛!那这个钱咱们早晚要向上交的!而这个数额,就直接关系到咱们俩的仕途,甚至……性命!
你想想,圣上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给咱放权,要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他那老脸拉不下来,还不是得咱们去抗?我到时候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你呢?”
范文宇静静地听着钟年说完,随后从钟年改装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叠白纸,摊开来道:
“这是三个月的税收记录表,包含提前收的下个月的场地税,你拿去看看。”
钟年接过来,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没等出声,范文宇就道:
“怎么样,就这个数,咱俩的命还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