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派人查过了,王粲说的地方真的有白磷,大量的白磷!』
朱灵的这一句话说的轻巧。
可事实上…这中间的过程极其的复杂。
半日前,曹丕得到了王粲的指引,大致知晓了那一批运往“交州”白磷的藏匿之所。
回到山洞中,曹丕立刻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朱灵。
朱灵不敢怠慢,哪怕是面临着到处的搜捕,却依旧派出儿子朱术带着一干亲卫前去对应的地点调查。
必须查出…这白磷藏匿位置的真伪!
只是…
王粲的指引是一回事儿,真正的找出这白磷所在之所,那就是另一回事儿。
整个安陆城外不是联绵的群山,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地,那所谓藏匿之处是一处“丘陵”…丘陵那么大?具体在哪…鬼知道啊!
又恰逢这里降起了小雪…朱术带着亲卫迎着雪絮,口里呵着白气,一边四处躲避“敌人”的追捕,一边在丘陵中寻找“白磷”的踪迹。
那冷风如刀子一般刮在面上,从白天找到了傍晚,一无所获…
偏偏,他们知道“白磷”就藏在这丘陵中,但他们不敢点火把,也不敢生篝火去取暖,只能在冷风里歇息片刻。
难呐——
朱灵的这些亲卫,每一个都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原本已经逃到江夏与南阳边境的洞穴,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可…可…就因为那不知道怎么就“执拗”起来的曹丕,非要戴罪立功,立你二大爷的腿儿!
如此冒险,如此辛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这些亲卫暗地里骂了曹丕无数次!
简直日了狗了…
反观朱术,他也随着大众,做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其实,这一切本都是计划,他也是知道那“白磷”藏匿位置的。
事实上,这批白磷就是要让他们给运往洛阳。
至于之后如何?
朱术不知道…朱灵也不知道,但无疑…这个行动最终造成的后果…一定是一件极为刺激,且必定响彻九州的大事儿。
也正是基于此,哪怕朱术知道具体的位置,但他不能说的太明了,太容易找到,反倒是太假了。
“等天一亮,我们接着找。”
随着朱术的这一句,众亲卫颔首点头…
“唉…”朱术表现出了一抹颓然,他凝视着所有人,“我知道你们都有抱怨,我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但…能不能回洛阳,能不能揽下这份功勋,都在于我们此行的任务…活着或是毁灭,也就这一、两天了!诸位…振作起来,再坚持下…至少,我们还有希望!”
朱术的话,仿佛让气氛变得更加萧索。
天寒地冻,没有人烟,天知道,会不会遭遇敌人?可万般委屈,这时候也只能往心里咽。
唉…
这些亲卫,只能一个个带着不甘与愤慨,裹着简易的被子睡了过去,他们必须补充体力,等到天蒙蒙亮,他们的征程还得继续。
其实…
周围已经有兵士注意到了他们,是陆家军的兵士。
“那些叛贼竟都躲在这里,要不要告诉公子?”
“要不…咱们先抓了他们,这是大功一件哪!”
说话的是两个年轻的步卒…
他们提到的“公子”是指陆逊的儿子陆延。
自打朱灵“叛变”后,负责抓捕“朱灵”这支叛军的正是陆延。
只是,这两名年轻兵士的话方才开口,一个年长些的兵士,像是这一支部队的首领,他迅速的伸拳锤向那两名兵士的脑袋。
“抓抓抓,就知道抓,公子三令五申…说不要轻举妄动,你是不懂啥叫不要轻举妄动么?”
“可…可他们的人不多,我们的兵足够啊…”
不等这年轻的兵士再度把话讲完,“足你二大爷!”这老兵又是一拳锤在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对本校尉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误解?老实在这儿待着,饿了就吃,吃了就睡,堵上你的嘴比什么都强!”
呃…这下,那两名年轻的兵士只剩下一脸茫然与无措。
这…什么玩意啊!
明明发现了敌人?却不能抓?这…几个意思啊?
就这样,熬到了半夜…
丘陵中,一个朱灵的亲兵想要小解,一个兵士渴了,两人结伴往这一方丘陵下的湖泊边行去,这湖…是从前长江泛滥时冲入山涧的产物,因为地势而产生。
当然,兵士们顾不得那么多,上游的该取水解渴就取水解渴,下游的该“嘘嘘”就“嘘嘘”…两人本是相安无事…
“嘘嘘”的那个还尤自在吹着口哨,可取水的突然惊呼一声。“咦?这不对啊?”
“啥不对?”
嘘嘘的那兵士抖了抖腰,淅沥沥的又有几滴滴了下来…
他兜着裤子不慌不忙的询问道。
而那惊呼的兵士则是揣着下巴,一边琢磨,一边开口:“这不对啊…我在上游接水,你在下游尿尿,按理说…我这水里不应该有污渍啊,不应该变了颜色呀,怎么…怎么看起来白花花的…”
这…
兵士的话刚刚
说完,另一个兵士宛若想到了什么,连忙卷起袖子,伸出胳膊,自湖底抓了一把淤泥!
顿时,一个米粒大的白色不容水的硬块儿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中。
这是…
这兵士惊了,他再也不在乎这刺骨的湖水,也不在乎他的“嘘嘘”沾染了这片湖泊的纯净,因为…他能够确认这玩意就是磷!
——是白磷!
那块儿状的,由粉末组成的硬物跟“火石”的味儿太像了。
一时间,这兵士疯了似的在湖水里淘着,片刻之后,又发现了一块儿…更大,更是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他瞳孔睁开…接着,也顾不得这里刚刚“嘘嘘”过了,他的脑袋整个没入其中。
再出来的时候,他兴奋而又克制的吟道。
“找到了,找到了…这里面有白磷,有白磷…”
要知道,白磷的着火点很低,暴露在空气中是会自燃的,若是大量的白磷自燃,那对一座城池而言无异于“毒气炸弹”了…
所以必须隔绝空气保存在沸点比较高的物质里。
而白磷密度比水大,会沉在水下,所以采用水保存…储存于湖泊里,是最恰当不过的!
当然,关麟也会使用“玻璃瓶”去进行保存,但那样对玻璃瓶的消耗太大,故而只有在战时才会将白磷填入“玻璃瓶”中进行空投…
也正是基于此,安陆城周围一些湖泊会被安排为储存白磷之所,且周围并无太多的防护,这是因为没有防护,反而不容易暴漏!
这本是无可厚非…
因为江夏多湖泊,若是没有线索,想要从那阡陌纵横、成百上千的湖泊中寻觅到白磷,无异于大海捞针。
“公子,公子,找到了…是俺找到了…是俺找到的…”
当那亲卫邀功似的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朱术时,他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可算给找到了…急死我了呀!』
而当朱术发出快马…第一时间要告知他的父亲朱灵,告知曹丕时。
那守候在外围的陆家军老兵亦是长长的吁出口气,感慨道:“总算找到了…”
其实他最想感慨的是:
——『你们是急死我了呀!再不找到,我怎么向陆逊族长,怎么向云旗公子交代啊…诶呀,不怕强大的对手,就怕猪一样脑子的对手啊!』
他这么感慨,这么低声沉吟…
一旁的兵士无比好奇,询问他:“哥?敌人已经发快马回去了,怕是已经搜到了什么,再不出手怕是就…就…”
“就你个大头鬼!”老兵又是一拳砸在这新兵蛋子的额头上,然后,他当机立断的下令,“收队,收队…”
可突然一想,觉得这样太假了,云旗公子三令五申的强调…
要真实!真实!
还是特么的真实!
“等等…”
他连忙收回了方才的话,然后“吧唧”了下嘴巴,“继续守着,等到…敌人真的派人来搬运时,我们再杀出…”
这老兵的想法是,表面功夫…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可听在一干兵士的耳中,换来的是突然的明悟:“校尉…还是你有远见哪,放长线,钓大鱼,高…实在是高!”
就这样…
朱灵将朱术这边的境况悉数告知了曹丕,张方也听在耳中,或许是因为虚弱,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回应。
曹丕则是难掩兴奋之情…“此事当真?”
“吾儿术亲自去查探过,千真万确,不过…”朱灵的话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不过,这里毕竟是荆州的地盘,仅仅我们的话…”
朱灵说出了他的担忧。
曹丕却是斩钉截铁,“如果是白磷,南阳的泰山军不会按兵不动,派人联系他们,里应外合…一定要将这一批白磷运送往洛阳城!”
说话间,曹丕的眼眸夺萃般的闪烁…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与那世子之位…又一次靠的是那样近!
…
…
安陆城官署之中。
关麟与陆逊本在对弈。
尽管,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消息报送而来,经由一个个兵士的口传入关麟与陆逊的耳畔,但两人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与从容。
他们的棋子在棋盘上跳跃,如同战场上的兵马,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正直关麟掷下一黑子之际,一名亲卫前来禀报,“照公子的吩咐,朱灵将军已经发现了白磷藏匿的湖泊,且派出快马,似是要联络南阳的泰山军!”
噢…
关麟那掷子之手顿了一下,微微抬眸,像是停滞了一下。
这时,又一名兵士来禀报:“公子,以顾家族长顾雍为首的江东大族已经与那些道人接洽,正在商谈具体的筹码!”
这一条消息的传来,关麟的神色如常,倒是陆逊…面色微变,他连忙惊问:“顾雍?云旗怎会派顾雍去接触那道人左慈、葛玄?江东大族…利字当头,云旗你要小心哪!”
面对着陆逊的质疑,关麟收回了棋子,他笑着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族格外逐利,利字当头,这样也好…那我就给他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