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转往冬季,注定悲鸣。
枯叶落地而遍地萧瑟。 司马懿在卧床画画,画面上是一个清秀冠袍的年轻人,沉稳的身形,端坐的身姿,潇洒的身影,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始终平静如湖水。 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激荡起他一丝一毫的波澜,静若止水,水波不惊! 这画像是关麟—— 是昔日司马懿以“俘虏”的身份见到关麟时,司马懿只见过那一面…关麟的面容就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 司马懿百感交集道:“父亲提及的寒蝉,不…是豫州世家联盟最后的对手,注定不是曹魏,而是你关麟哪…只是…” 司马懿言及此处… 张春华探过头来看,“又在画他?你便是这般惦念着他?” “不是惦念,而是他的名字让我毛骨悚然…”司马懿顿了一下,“如今,在他的谋算下,荆州已经攻破江东,未来的局势将不可避免的南北对峙…” “你是畏惧他?” “我,是佩服他的心智,也羡慕荆州能给于这样一个关家逆子…如此成长发挥的土壤?” “伱的意思是?曹操没有给你土壤咯?” “嘘…”司马懿比出食指,他谨慎的环视了眼窗外,确保无人,这才说:“魏王重用的一直是宗室子弟,还有那些过命交情的武人…可这一年来,屡屡受挫,襄樊战场的溃败,宛城、许都的失去…这证明这条倚靠宗室的路…已经注定走不通!” “所以,魏王会重用你?” “不是我!”司马懿郑重的说,“而是以司马家、钟家、陈家为首的豫州氏族…或许我们在心智上也不是那关麟的对手,但有一点…是那关麟无论如何也无法比肩我们的。” “是什么?” “这些盘根大汉百年,深耕于中原百年的氏族,他们内在的关系网…”司马懿笃定的说,“我现在考虑的是,若是有机会…能杀掉那关麟,我等是该做?还是不做?” 这… 司马懿的话让张春华大吃一惊,可很快,张春华回过神儿来,她连忙问:“为何不做?杀了关麟…这对大魏有利啊!” “对大魏有利,并非对司马家有利…”司马懿一手揣着下巴,一边解释道:“东吴亡国在即,这天下的局势从三足鼎立到南北对峙,不过是过了一年,这一年中那关麟施以多少阴谋诡计,俘获了多少人心,又布下了多少明谋,防不胜防啊…看似东吴亡国在于荆州与大魏联合,大举压境…实则,这一年来,东吴的内部已是千疮百孔,已然被那关麟给不漏声色的、缓缓的、缓缓的凿空了…其实…大魏的内部也一样!” 司马懿的话愈发的郑重其事,“荆州能战胜东吴,或者是…南北对峙的基石其实是关麟,若关麟有个闪失,凭关羽守不住荆州与江东两域…故而,若关麟被杀,那魏王…那大魏已然是高枕无忧,我等豫州氏族…还有什么机会扶摇直上,超越曹魏宗室的地位?” 司马懿的话…张春华缓了许久方才听懂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有机会…关麟也不能死?” “不仅不能死…还必须让他持续的给大魏,给魏王施压,持续的削弱曹魏宗室的力量,让魏王最终不得以只能启用我等氏族…现在的局势下,大魏的压力还不够!” “所以说,你是想利用关麟,利用荆州的崛起…帮助你…”张春华说到最后,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司马懿的话太惊讶,太震撼了。 “这天下能与曹操抗衡的只有那关家父子,如今不过是东吴亡国,曹操丢的只是襄樊、许昌一线…曹魏的宗室夏侯渊、曹真、曹彰尤在,且手握兵权,这种时候…我非但不能助力曹操,反倒是我要帮关麟一把…” “帮到什么程度?”张春华的声音在发颤。 “至少得帮到洛阳丢了,帮到汉中丢了,帮到曹氏宗室将军再死上一些…帮到曹操无人可用。”司马懿一改往昔的隐忍。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知晓“寒蝉”后,执掌“寒蝉”后,他身上的担子变重,还是…隐忍太久,急需一次释放,他竟将心头所思所想全部告诉了张春华,毫无保留。 “春华…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 “我把关麟走水路、过庐江的消息告诉那曹操…而夫人…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许多至交好友,想方设法让他们把曹操要截杀关麟的消息也亲口告诉他…” 司马懿的吩咐又一次让张春华惊在原地。 “你这样是对大魏与魏王的背叛啊…” “哈哈…”司马懿含蓄的冷笑出声,“时局所致…我只做对我们对豫州联盟有利的事儿…” 是啊… 只要把消息告诉关麟。 曹操截杀关麟未果… 那无异于激怒荆州与江东,激怒关羽。 如此一来…南北之间,至少在宛洛战场,在淮南战场,在汉中战场必有恶战! 话说回来… 不打?那曹魏宗室怎么死? 夏侯渊不死,曹真不死,曹彰不死,他司马懿…他们豫州联盟,他们所谓的寒蝉,如何能在这大魏中从“崭露头角”到“拔得头筹”! 他司马懿的敌人是关麟,但…同样的,他司马懿的敌人也是曹魏的宗室啊! 利用敌人削弱敌人… 这是司马懿布下的局。 当然,这需要把握好度,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养虎为患,万劫不复——
“仲达,你真的想好了么?” “如今,曹丕尤在江东,我原本想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可他生死未仆,他已经指望不上了…我们能依靠的唯独我们自己!” 司马懿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更加一丝不苟。 他那鹰视狼顾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张春华,“春华,帮我…帮我这一次!” … … “原来那飞球…是在芒砀山!怪不得…我们密道能通往整个洛阳城,却对那马钧,那飞球的情报一无所得…” 洛阳地下的密道之中,灵雎眯着眼,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洛阳的布局图。 其上,芒砀山的位置被醒目的标注。 说起来,前端时间…关麟便发来消息,让她们密切关注马钧与大魏飞球仿制一事,从那时起,灵雎与整个鹦鹉便不遗余力的调查此事。 可结果却是一无所得。 当然,现如今摆在灵雎与鹦鹉面前的…除了这件事儿外,还有一件,那便是劫走天子。 要知道,灵雎与她的叔父臧霸还有一个赌局,若天子不再曹魏,那南阳那边…臧霸与三万泰山军就会悉数归附于荆州。 考虑到臧霸的勇武与统率,考虑到泰山军这支特殊的山地军团在战场上的特殊性! 此消彼长… 这于诛灭曹操而言,是彼竭我盈的一大助力! 此刻…站在灵雎面前的有“鹦鹉”的几位核心高层,关兴也在。 关兴忍不住张口:“既知道那马钧的下落,不如…我偷偷的潜入芒砀山,寻到那马钧,然后将他格杀…如此一来,四弟那边就了结了一个心腹大患,再不用担心沔水山庄军械的仿制!” “潜入?”灵雎一惊,“你怎么潜入?我们的密道遍布整个洛阳城,可…芒砀山却并未连接?那芒砀山那么大,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在那儿,陈胜、吴广也埋在那儿,孔子在那边避雨讲学留下了夫子崖、夫子山,大汉的帝陵也在那里,这么多地方…你又去哪找?” “可…可逆魏的那飞球已经腾空,我等…我等若什么都不做…那…那…”关兴不善言辞… 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 真的要空对空么? 昔日的樊城能炼狱火海,那么…现如今的许昌、宛城、襄阳,也能在大魏的飞球之下化身火海。 ——『可恶啊!』 “冷静…”灵雎一边劝慰着关兴,一边道:“如今,我等先什么也不要做,且把这边的发现告诉云旗…或许他有办法!” “他远在江陵能有什么办法?” “别的话或许不行,可他,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也一定有办法!”灵雎像是对关麟有着特殊的信任… 关兴还是疑惑,“可…” 这次,不等他开口,灵雎的话先一步吟出,“云旗安插在洛阳城的又不止有我们…与其我们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不如…等他运筹帷幄,等他那缜密的部署传来,这样的话,机会…会更大一些!” 这… 无疑,灵雎的话成功的说服了关兴,这也让关兴紧握的拳头得以松开。 “呼…”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吁气声,关兴朝灵雎拱手,“既如此,那我去练习暗器了,告辞——” 暗器… 没错,自从到这里后,关兴练习的不再是刚猛的青龙偃月刀,而变成了隐匿的暗器。 那个挥舞着青龙偃月刀,鲁莽贪功的关兴已经不再了。 取而代之,这里成长起来的是一个“影子”,是将来…在黑暗中能够一击必杀的致命毒牙—— … … 洛阳城,一处街边食铺,天气转冷…使得羊汤馆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 那炖羊肉的香味儿随着热气钻进了鼻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 “一碗热汤,二两羊肉,再加个羊脑——” 李藐熟练的张口。 说起来,这种从南方荆州传来的“羊汤”一经在中原与北地开设食谱,很快就引领了一番潮流,就像是蜀锦一样,风靡一时。 当然,寻常的人家…穿不起奢侈的蜀锦,总能吃得起“羊汤”吧? 李藐坐在食铺的一个角落里,不少议论声传入他的耳畔。 “听说了么?东吴就要亡国了?” “不对吧,这不是荆州才打到芜湖与建业?不过是一个港口,一个城…东吴可有六郡七十二县,怕是没那么容易亡国吧?” “你还不知道吧?孙权都出逃海外了…不曾想,遭逢身边族人背叛,又中了那关四一早设下的埋伏,都被抓回来了…孙权都被抓了,那…东吴还能抵抗什么?能不亡国么?” “如此说来…那是不是咱们大魏与那关家父子又要打起来了呀…哎呀呀…这要打起来…” 说这话时,原本正要低头喝羊汤的大汉,连忙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惶恐与畏惧。 他接着说,“万一那关四又让那可怕的飞球升空,一个个火油罐子抛下来,咱们这新建的洛阳城不就再度被烧毁了,咱们不…不也学了那樊城里的兵士,一个个哪里还有命?” 这一番话脱口,周围不少人都担忧了起来,那香喷喷的羊汤突然间…都不香了。 这时,一个人张口:“放心…” 说话的是李藐,“那关四虽擅长阴谋诡计,也曾杀人不眨眼,可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屠民、焚民的先例,所杀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