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
——『你想通啥了呀?』
对于刘禅而言,赵云与鱼豢不怕他没想法,就怕他想法太多、太跳跃,跳跃到…荒诞的地步!
前车之鉴哪——
如今,刘禅这般信誓旦旦的张口,鱼豢还好…赵云觉得心里头有点儿慌。
在赵云看来,最好就是阿斗想通,不该这么消沉下去…然后变回那个高兴乐观的贵公子,别有太多想法就行了!赵云感觉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反观刘禅,已经在信誓旦旦的张口了,“这几日,我苦思冥想,我这次诈死是做的糙了些,也打草惊蛇,不过…那又如何,我师傅对我传道受业,交给我的本事多着呢,还给了我那般多的制造图谱,这样看…我还有无数次机会…可那幕后黑手,他只有失守一次的机会!早晚会来…我等着…”
“不过,这么多图谱的话,我又疑惑了,不知道该从哪造起了…思前想后,我打算先造这个…”
说着话,刘禅把手指向了他自己,准确的说是他身体上前胸的位置。
——『这是什么?』
赵云感觉,他有些跟不上刘禅公子那跳脱的想法,不过,总归从抑郁、消沉中走出…还好,还好…
鱼豢倒是颇为配合,回应着刘禅,“公子是要造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么?”刘禅这次将内甲向外用力的扯了扯,“造这内甲呀,之前遇刺…就是我师傅赠给我的犀牛皮内甲救了我一命,这内甲刀枪不入,又轻便,浑然如一般的内衣一般,难道不是十分适合在山中作战?如此…这不正适合咱们蜀中的兵士么?按照我师傅的图谱,其实根本不需要犀牛皮,直接用水牛皮,哪怕是耕牛皮,经过特殊的处理,也能达到一样的刀枪不入的效果…”
“再说了,牛浑身都是宝啊,当初黄忠老爷子在飞球上百步穿杨的那弓,就是用的牛筋…牛膝角…除了牛皮外,咱们还能造弓,牛肉也能炖了吃…丝毫都不浪费!”
一听到是要打牛的主意,山村农户出身的鱼豢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提醒道,“公子,不可呀…无论是哪里…都会有规定不能杀牛的…农耕、地里需要大量的耕牛,万一都杀了…那会影响收成的。”
鱼豢的话赵云深以为然,“是啊,蜀中经你诸葛师傅大力治理,经黄夫人从荆州引进的大量新型农具,这才让都江堰处的农田增收了三成,若然按照公子的说法,要造这牛皮内甲,还不知道要杀多少耕牛,一旦影响了耕地的耕种、收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啊…
啊…
鱼豢与赵云的话,分别让刘禅惊呼出声,乃至于他有些无法理解似的大声沉吟道:“格局…小鱼、子龙叔…格局啊!你们的格局呢?”
啊?格局?
这个辞藻…赵云并不陌生,关麟也喜欢提及这两个字。
乃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赵云越看刘禅越觉得,这不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关麟么?
刘禅的声音还在继续,“伱们的格局总是只有那么一丢丢,子龙叔…没错,咱们农耕是需要耕牛,可打仗更需要刀枪不入的牛皮内甲呀,子龙叔你想想…我们的兵士,穿着这牛皮内甲,在蜀中山地作战,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还刀枪不入?如此…仗怎么能打输?而等仗打赢了,那就占据了敌人的疆域,同样的…也夺走了敌人更多的耕牛!”
“依你说的,这里省,那里省,可牛是能省出来的么?我师傅在荆州三天就炖一头牛,也没见收成减少的,反倒是打下来的土地越来越多,不止是牛更多了,人也更多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以战养战?牛只会越吃越多…真要省…省个毛毛虫啊?”
呃…以战养战?
刘禅的话让赵云有点恍惚,乃至于重重咽下一口口水。
——『以战养战,这是阿斗提出来的么?』
因为此前诈死计划的失败,赵云下意识是觉得刘禅的年纪太小,还不足以驾驭诸如云旗那般谋篇布局,也正是因此,对于刘禅的想法、看法,赵云本能的是想要驳斥的。
可偏偏…刘禅的这一番“以战养战”的“屠牛”想法,这一番鞭辟入里的见解,竟让赵云竟然有一种豁然明朗,眼前一亮的感觉。
话说回来,襄樊战场的破局,不也是因为关麟,因为他别出心裁的以战养战么?
“子龙叔…子龙叔…”
看着赵云这边还在遐想,刘禅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噢…”赵云的思绪这才从九霄云外被拉回,“没什么…”
刘禅连忙睁大了眼睛,一脸恳切的问道:“那我决定造牛皮内甲,子龙叔可要帮我的忙啊…”
“怎么帮?”
“首当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先宰一千头,说起来,自打离开荆州后,就再没有吃到牛肉了,我师傅那儿的炖牛肉…哪怕只是想起来,也是食指大动啊——”
呃…牛?还是一千头!
赵云顿时有些犯难,他从哪找一千头牛呢?
又从哪获准…宰杀这一千头牛呢?
莫说是蜀中,就是在曹魏与东吴,这么大规模的屠牛,都会引发巨大的非议!
的确…
刘禅提出的这个“千牛斩”的计划,放眼整个农耕时代,也得是相当炸裂了!
…
…
蜀国,成都,尚书李严府邸的大堂上陈设着许多珍奇的宝物和美食。
李严看着这些,不由得两眼发光,可他很克制的收回了那兴奋的心情,反倒是连连推迟,“刘将军来我这府上,怎么能带这么多珍奇宝贝呢?这太破费了…还有这些饕餮美食,老夫见都没见过,想必定是价值不菲,老夫不敢收…不敢收啊…”
说着话,李严就把这些宝贝、美食往外推。
刘封是与马谡一道来拜访李严的,见李严推脱,马谡连忙说:“李尚书这哪里的话,尚书是长辈,我与刘公子乃是晚辈,晚辈孝敬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些…虽看似名贵,可实则都是荆州地方的特产,刘公子生于荆州,又在荆州为官多年,这些东西孝敬李尚书,还是拿得出手的…”
自打经历上次“白帝城”惊魂一幕,也经历过马谡在那一次的分析中,助他逃过一劫,刘封已经将马谡视为顶级智囊,凡事都要请教他…
哪怕是此番来拜访李严,也是马谡的提议。
在马谡看来,蜀中派系纷杂,最重要的三股派系是荆州派、东州派与元老派,诸葛亮代表的是荆州一派,同样的刘封起于荆州,在荆州一派中也有特殊的地位。
但事关“世子”之位,可不是一个荆州派说了算,元老派无法拉拢我…基于此,刘封必须拉拢的派系中绕不开的便是——东州派。
偏偏东州派的首脑人物是法正,他是刘备的死忠,以刘备之名马首是瞻,不可能在世子之位站队,退而求其次,刘封需要拉拢的便是孟达与李严。
前者手握兵权,后者在东州派中有着特殊的威望…
好在孟达本就与刘封私交不错,于是,当务之急…刘封与马谡需要拉拢只剩下李严,恰恰李严是有野心的,他不想永远屈居于法正之下,这点…是马谡分析出来,且刘封能利用的。
如今礼物开道,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既刘将军与马公子这么说,这些东西…老夫却之不恭,就先收下了…”
李严招招手,当即有仆从将这一干礼物带了下去。
走进内室,三张案几,三人跪坐…
李严说,“如今蜀中多事之秋,主公仁德,可汉中曹军虎视眈眈,战事不可避免,大战一触即发,如此…全仰赖诸如刘将军这样的青年将军以及荆州来的才俊啊…”
提及荆州才俊时,李严刻意加重了声调,俨然…话里话外是有几许意味深长的。
马谡多聪明,如何听不出此间深意。
连忙道:“倚仗的怎会只有荆州才俊,东州才俊也是蜀中肱骨啊,其实李将军不说,哪怕是作为荆州人的我,许些时候也为李将军鸣不平!”
李严尴尬的说,“我有何不平?只是看主公辛苦,聊为主公分忧罢了…”
马谡淡笑着说,“初入蜀中,我奉主公之命收集民间对蜀中官员的风评,其中…李尚书风评最盛,名声最响,反倒是那法孝直风评不佳,论及身份、地位、名声,李尚书也均远在法正之上,可如今主公有机要秘闻,居然东州一派中只问法孝直的意思,从未问过李尚书的想法,莫说李尚书不平,整个蜀中官员谁不知道李尚书的委屈?”
被马谡这么一引导,刘封也顺着说,“是啊,若我在父亲的位置上,定当唯才是举,唯德是举,诸如法孝直那样风评不佳,脾性怪异者,绝不会委以重任,反倒是诸如李尚书这般,才是我蜀中的肱骨之臣哪!”
刘封与马谡的话说的李严又是叹息又是心花怒放…
不过,他也是一把年纪,听话听音,从马谡与刘封的话中,他自是能察觉到什么。
李严也不隐瞒,直接道:“不曾想,刘将军竟有意那世子之位…”
这…
突然被窥透心意,刘封浑身一个颤粟,显出了一抹紧张,可马谡却镇定如常,“刘公子乃主公继子,继子如亲子,亲子则长子,既李尚书如此说,那不妨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年主公差三载便已是花甲之年,他不年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公这一代重用的臣子终将在下一代黯淡无光,但拥簇着新一代黎明升起的臣子,则将是蜀中未来的肱骨,李尚书也不想总是被那法正压制着吧?东州派也该由一个更德高望重者执掌…这对李尚书好,对东州派好,也对这蜀中基业好——”
“更何况,公子刘禅荒诞之子,为人耻笑,他的行径又能当得起这继位之主,能扛得起江山社稷么?为蜀中,为大汉,为你、我…李尚书也当我等一道助刘封公子一臂之力!”
随着马谡的话脱口…
李严眼波一闪,他再度望向刘封,望向马谡。
这一刻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