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奏出颇富有江南韵律的柔雅乐章。
孙权高坐官署正堂之上,堂下臣子唯独顾雍一人,此刻的他正向门外眺望着,像是对即将归来的年轻将军翘首以盼。
不多时,凌统踏步走院落中,走到月亮门时,他看到了“仇人”甘宁,甘宁像是特地守在这儿,在等他!
听闻凌统归来,甘宁是第一个赶到这里,就是想要见他一面的,确保他无恙就好!
毕竟当初凌统是在帮他甘宁劫营时失踪的。
失踪的这些时日,甘宁心里满是自责与内疚,这与仇怨无关,单纯是甘宁欣赏凌统这个少年将军。
如今他的归来,让甘宁心头莫名的心安了几许。
凌统也只是与甘宁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收敛起复杂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这正堂一步一步的迈入。
说起来,他与卓恕是在淮南分别的。
卓恕要回会稽,需过江…凌统则是在遇到了他自己的亲卫,知悉了他的家人、族人被孙权幽禁之事后,第一时间赶往合肥城。
倒是此刻,随着他的走入,顾雍抬起头探看了一眼,眼神中除了好奇外,却是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眼芒,或者可以说是——敌意。
“哈哈哈,孤的少年将军公绩回来了!”
看到凌统,孙权笑逐颜开,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祥,这与平素私下里,他与顾雍议论凌统时的语气、神态截然不同。
顾雍冷笑一声,孙权已经一只手拍在凌统的肩膀上了,“伤势都无恙了吧?我看子敬寄信特地提及,焚曹军那肥水大营后,你与那张辽搏斗,身中数刀,还坠入肥水中…看到这里时,孤揪心不已,就像是整个身子被掏空了一般!”
孙权的表情管理的很到位,语调上也展现出了那种挚爱武将归来的迫切感,只是凌统敏感的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幽禁族人的事儿,令他与孙权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主公,统也是迫不得已才赴荆州治病,未向主公禀报,乃凌统之罪也,可凌统绝无背叛主公之心,故而…”
说到这儿,凌统眼眸微微凝起,语气也更添严肃与一丝不苟,“统听闻主公幽禁了我的家人、族人?统敢问主公,当真有此事?”
因为凌统向后退了一步,孙权感受到了莫大的距离感,这使得他的心头一阵不是滋味儿。
可他表面上依旧是展露出他亲和的一面。
他又向前一步与凌统并肩,然后笑着说:“凌将军误会了,孤何曾幽禁过凌将军的家人、族人,孤不过是担心将军不在,那些曾与将军结怨之人会趁机报复凌家,故而派人去保护他们!”
这…
凌统本犀利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和缓了一下。
顾雍附和道:“是啊,诚如主公所言,主公是为了保护你的族人哪…”
说到这儿,顾雍又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人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时日,凌将军出现在江夏、江陵,却一条消息都没有传回,主公身边也有不少凌将军的流言蜚语,可主公何曾听信这些?主公一直在等将军回来啊!主公还对吾言,说‘纵是天下人负了孤,可凌公绩也决不会负孤’…主公是何其信任将军哪!”
顾雍这一连串的话,让凌统羞愧的低下头,他意识到,他的确不该在没有调查之前就如此错怪吴侯。
当即,凌统拱手:“末将错怪吴侯了,末将有罪…”
“你关心族人,能有何罪?”孙权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孤,险些丢了一位少年英豪,孤才有罪!如今,公绩回来,且先去休息一番,今夜孤设宴为公绩接风洗尘!”
伴随着孙权又一番激情澎湃的话…
凌统再三拱手感激后,徐徐退下。
待得他的脚步声消失。
孙权与顾雍的眼眸同一时间凝起,方才的和缓、亲切一下子也变成了阴厉与狠辣。
还是孙权当先开口问顾雍:“那与凌统一道的女子,还派人跟着么?”
“跟着!”顾雍道:“如今,那女子已经抵达寿春城,她登入张辽的府邸,似乎在为张辽医治…只是,细作跟到这里,无法进府,就查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够了!”孙权缓缓行至窗前,他望着方才凌统离去时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方才喃喃张口:“果然,孤猜的没错,凌统再不是当年那个凌统了!”
的确,凌统的这个行为,或者准确的说,是卓荣、张辽、卓恕、凌统这四个人的总总行为,太容易惹人猜忌了。
他们一道在八公山上,又分道扬镳,他们为关羽刮骨疗毒,可最终又有女子回到寿春城为张辽医治!
这总总行为太诡异了,也太容易让孙权遐想了。
“主公…”顾雍眼珠子转动,“此事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凌统一门父子忠烈,还需再看看,不能冤枉了凌将军哪!”
说到这儿,顾雍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设想,“根据眼睛传回的消息,凌将军对那女子极是关切,我倒是担
心凌将军被那女子迷惑,故而才做出有损东吴,有损主公之事!非他本意啊!”
“哼!”孙权阴狠的冷哼一声,“先派人密切盯着凌统,孤打赌,他几日内就会与那女子寄去书信!人嘴里的话往往最容易骗人,可书信中的字就可靠多了!”
说话间,孙权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顾雍连忙称“是”,本要去安排,却突然又想到一事,“主公,那曹操的儿子曹丕已经抵达寿春了,据说他不做停留,直接走水路打算秘密抵达合肥,与主公商谈停战事宜!”
停战…
停战?
孙权的眼眸眯的更紧了。
他必须要细细的权衡,权衡现在…
到底是曹操的威胁更大,还是荆州关家父子的威胁更大!
这关乎他东吴的破局。
“这件事儿,孤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凌统的事儿,曹丕这儿,让孤再想想!”
…
…
洛阳城,李藐带着曹植走过一条潜藏在地底的甬道,这条甬道直接从“平原侯”府连接到城外。
期间还有许多暗格,按动机关,可以打开几个隐藏的石门,将这条甬道与此前曹丕目睹的通往皇宫的那条连接到一起。
这正是李藐带给曹植的惊喜…
一连五日,曹植几乎跟着李藐走遍了整个地下的密道。
包括通往皇宫的,出口是那隐秘角落的,通往他曹植平原侯府的。
他惊骇于这密道修筑的鬼斧神工,也惊骇于李藐在这密道中盘根错节线路的设计。
甚至,越是走遍这密道的每个角落,曹植越是后怕,后怕于倘若李藐支持的是二哥,那如此密道之下,就算他曹植驻守洛阳城,二哥曹丕也能瞬间攻破。
呼…
行至一处关卡,曹植驻足仔细观察了许久,到最后他长长的吁出口气,不由得感慨道:“这便是李先生说的,若我二哥带兵进入这密道,只需要拨动这开关…就能降下石壁,将他们困死在其中。”
曹植的话音刚落…
只见李藐拉动闸门,顿时间…忽听得“轧轧”声传来,一座石门掩上…将曹植与李藐面前的地道悉数堵住。
看到这一幕,曹植知道李藐是在为他演示,于是他去试着推这石门,但石门合的严丝合缝,根本无法推开。
倒是方才…曹植就是从石门的那一边走过,直到四周墙壁尽是粗糙坚厚的石块,便是锋利的刀剑也无法凿穿!
更知道不远处还有一处石门。
若这闸门将两道石门同时关闭,那…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出去!
曹植不由得想:『这要被关进去,纵是千军…怕也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心念于此,曹植不由得又冷汗直冒。
“哈哈哈…”倒是李藐,他再度转动闸门,随着闸门的转动,这石门又再度打开,他解释道:“这石门是特地铸造的,其中运用了许多墨家机关术的方法,一旦关上,除非转动闸门,否则任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无法凿开!可攻可守!”
说到这儿,他继续解释道:“那曹丕只知密道,却不知这密道中的机关,等他进入密道,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哈哈哈,子健公子放心就好了!这世子,他曹子桓抢不走!”
“咕咚”…一声。
曹植还是为这密道中一处处机关,一处处鬼斧神工的设计而惊诧连连,他下意识的沉吟道:“怪不得,二哥为了遮住我的眼睛,都不惜将嫂嫂给带了来…之前我还疑惑不解,可今日将这密道悉数走遍,我方知晓二哥的苦心哪,为了这世子之位,他还真是不遗余力,甚至都让嫂嫂卷入其中,做他的工具与棋子!”
李藐从曹植的话中感受出了,他对曹丕那深深的不平,这份不平多是来自于他那嫂嫂!
李藐也听说了,曹植到来的第一天,曹丕就让夫人甄宓烧菜给曹植,然后将他灌醉…甚至让夫人把曹植送回府邸。
有那么一刻,李藐都无法理解曹丕的这种行为,他是疯了么?
可无疑…李藐能看出曹丕这么做的目的。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他轻吟着提醒:“子健公子莫要忘了,昔日董卓是如何死的…”
李藐本想用董卓、貂蝉、吕布的例子提醒曹植,可曹植却笑了。
一边笑一边淡淡的说,“李先生放心,我岂不知这是二哥的美人计,是想让甄姐姐在这里时,迷惑我的心智,隐瞒这密道,影响我修筑洛阳的进度,可惜,他看错我了,也看错李先生了,我是对甄姐姐恋恋不忘,可我又岂会让二哥得惩,有李先生相助,注定…我与甄姐姐只能在山顶见了!”
——『好一个只能在山顶见!』
李藐都惊骇于,这位曹子建公子因为一个女人,这几个月迅速的成长。
他更惊骇于,曾经的关麟,他远在荆州…却已经把曹子建、曹子桓的性格摸的透彻到这般地步…
果然,甄宓…这个女子才是这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