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冷肃。
锋利的薄唇抿成了一线,眼角和嘴角周围的肌肉都紧张起来,眉宇压下,眼窝被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扶林清也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慢慢直起身。
修长的手指拈住金丝眼镜的中间,闭上眼睛,慢慢把带着链条的金丝眼镜摘了下来。
这一切都像是慢动作。
顾时晏的胸口起伏,挂在胸口口袋上的金丝眼镜的链条在半空中微微颤动。
明眼人都能看出顾时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旁边的同事本着息事宁人的精神,开口劝道:“您有什么话好好说,但是不能这么侮辱人……”
“就是,有事说事,也不能上来就打人骂人的……”
“我打她怎么了?那是她该打!”李伟瞪大了一双眼,肥短的手指头指着林清也,理直气壮,“办不好我的案子就想收我的钱?!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为了昧下我拿命换来的钱!”
现在就连来事务所办事的其他当事人也都看不过眼了。
“你那案子要是赢了你能拿到多少钱啊?值得你动这么大气?”
李伟一叉腰:“十几万呢!”
“十几万……”有人小声笑了,“我那个案子光给律师的律师费都五十万了,人家冒着违法的风险去昧你这十几万?”
“估计律师费也就是收个万了八千的,”有人还关心着林清也,“这给人姑娘一推,缝针都不知道多少钱,还不知道留不留疤……”
听着大家都不站在他这边,李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发急了地指着林清也:“她活该!连案子都办不好!”
周围的人就更不买账了,尤其是其中还有林清也正在服务的客户,“人家都是红圈所的律师,说人家连案子都办不好,人家要是办不好能进这里?”
“我觉得林律师挺好的,人有耐心,还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就是,我之前在其他律师事务所也委托过其他律师,没有一个是像林律师这样每次有什么进度第一时间就跟我沟通的,都得要我去催。”
“还说呢,上次我们公司有个案子快到期了,最后一天我们公司的法务还没把东西准备完整,还是林律师去求法官,才算是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一句句对林清也的夸赞像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李伟的脸上。
胖胖的男人面皮涨得通红,目之所及皆是不赞同他的视线和对他的指指点点。
李伟面容扭曲,突然指着林清也,喊道:“你们都被这个娘儿们给骗了!”
“……”
“……”
“你们以为她是怎么进的这个律师事务所?!”
李伟很满意自己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昂着头,像个胜利的将军。
“她是靠卖X进来的!”
“……”
“……?”
“……?!”
“哈!你们都不知道吧?!”李伟手舞足蹈地,“这个婊子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果然当女人就是好啊,张开腿就什么都有了!”
“哎,我上次问你们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我呢,她下面紧不紧热不热?跟她睡舒服吗?”
李伟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可他偏偏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
他指着林清也,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管把脏水往林清也身上泼。
看着所有人议论纷纷,望向他的目光像是看着洞悉一切的神明。
顾时晏仰起头,缓缓地,摘掉了一直戴在大拇指上的,象征着顾家家族荣誉的徽章。
放在林清也掌心里。
他交代了一句:“自己把伤口捂着。”
林清也没那么晕了,但到底磕到了头,眼下还是头重脚轻,一动也不敢动。
顾时晏让她捂着她就懵懵地捂着。
也猜不透顾时晏准备干什么。
李律师站在李伟和顾时晏中间的地方,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已经解除了和你之间的委托关系,你现在不是我们的委托人,如果还这样胡闹下去,我们就叫保安上来把你带走了。”
“把我带走?你凭什么把我带走?!我不过就是把事实说出来,怎么着?护着你的小情人,不愿意让我说了?”
李伟打量了李律师一遍,在某个位置重点停留了一会,“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挑,你这个年纪的,她居然也能睡得下去?!”
“你再这样造谣,我们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那你报警啊!”李伟狞笑,“不会是不敢吧?报警,你这个小情人的姘头可就暴露了!”
“你!”
“李律师。”
顾时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李律师才算冷静了一点,回身见顾时晏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我们已经确定跟他解除委托关系了是吗?”顾时晏问。
“是
,”李律师咽下一口气,沉声道,“确实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这段时间清也辛苦了。”
顾时晏淡笑,“辛苦一点没什么,就是希望李律师记得这个人情就好。”
“呸!她辛苦?”李伟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是,跟张开腿给人睡相比,办案子可不是辛苦嘛……”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冲动啊啊啊啊啊——”
“拦住他们!”
“别打了别打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
谁都没想到顾时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李伟的领子,照着李伟的脸上就是一拳!
壮硕的人撞在墙上,声音比林清也磕在花盆上要沉闷得多。
李伟瑟缩了一下,炮弹一样的身体朝顾时晏冲过去,目眦欲裂,大有和顾时晏同归于尽的架势。
被顾时晏捉住了手腕,脚下错步,转身就是一个结实的背摔!
李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这般不费吹灰之力,浑身骨骼被摔得像是要散架,他瞪圆了眼睛,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活动着手腕和脖子,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黑色靴子踩在他耳边,过膝的大衣投下了深色的阴影。
金丝眼镜的链条垂顺在胸前,斯文又贵气。
那年轻人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慢放镜头一样,蹲下身。
修长的五指缓缓地扼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