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律师!”纪云生直面比自己还要高一级别的主任,“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时候您叫警察过来调查她?!就算是能还她清白,您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舆论造势,以后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主任加重了语气,“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差点丢了命!跟他关系最近的、最有利害关系的就是她!我身为医院的主任,必须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
“您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到她头上!”
“怀不怀疑是警察的事情,不是我这个医生的事情。”主任冷道,“何况哪来这么多不怀好意的人,专门为了害她引起舆论?”
主任是个从底层,几十年前靠着自己的努力读书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上的老学究,所以他笃信的真理中,完全没有世家子弟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纪云生对他是敬重的,可此时又有些懊恼他的顽固。
除了祈祷林清也以后不会遇到什么龌龊的竞争对手,其他的似乎都不能在此刻宣之于口。
林清也还是望着病房里的魏南风,像是整个人也跟着失了魂,外界的什么动静都和她无关。
顾时晏顺了顺她的头发,轻轻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又拍了拍纪云生的后背,那口型是,“算了算了……”
顾家的商业版图早已扩张到新闻业,只要顾时晏想,今天的一切都只能终结在这所医院里,不可能有人有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在网上流传一分一秒,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舆论。
何必让纪云生为了这件事跟上司剑拔弩张,弄得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纪云生接到了顾时晏的唇语,沉默了,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主任的观点。
主任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小纪,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医生,这是医院,这里也不是你的科室,你这样让其他的病人怎么看你?”
主任说得对。
纪云生环视一周,不难发现大家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意味。
有那么一两句漏到纪云生和顾时晏耳朵里,“听我那个医生说,是这个女孩子一直给这个男孩子治病,花了不少钱呢……”
“那是的,这小女孩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比好多人都强。”
“有情有义什么东西,你看她现在旁边的这两个男的,都拿她当个宝贝似的,指不定她给那个男生治病的钱是从哪来的……”
“那个纪医生据说是医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前途无量的,你看为了她……啧啧啧……”
挑剔又带着刻薄的视线在林清也身上来回穿梭,恨不得能把她抽筋剥骨,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能够让这样的两个男人都为她出头的魅力。
“要是这样也说得通,”最后有人撇撇嘴,“身边有这样的男人,肯定就看不上那个病鬼了,何况还不知道要在这样的病鬼身上花多少钱……”
顾时晏抚着林清也发丝的手顿了顿,利刃般的视线从在场议论纷纷的人脸上剜过。
那些人有些心虚地把目光转向别处,有些不和顾时晏对视,带着些鄙弃的目光却还停留在林清也身上。
怀里的林清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在这些人的眼中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顾时晏突然有些庆幸林清也此刻的无知无觉。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是顾时晏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可今天总算体会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能跟这些平头百姓一般计较。
可一口气卡在胸口,让他想找个由头对这些人杀鸡儆猴。
胸口这股气越演越烈之时,一个雄厚的声音带着磅礴的气势从走廊尽头而来——
“警察办案。”领头的人一手亮出自己的警官证,“所有人,将无关的电子设备收起来。”
如同一块巨石投进无波的古井里,激起千层浪。
病人们和家属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在紧随其后的几个年轻警察走近检查时老老实实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
医护人员也都伸直了双臂,任由警方检查。
带头的警察将证件交给顾时晏检查,同时沉声道:“林清也是吗?”
不带感情的声线像是刚淬了隆冬结了冰的湖面下的水,冰的林清也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身着警服的人,有些迷茫,“我、我是……”
“接到医院报案,”可能是林清也的长相实在是不太像一个会穷凶极恶故意杀人的人,警察也放轻了语气,“说医院患者魏南风,可能涉嫌被人故意用药物毒害,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林清也还是没什么血色的一张脸,但却很配合,“您说。”
带队的警察给身后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抬手示意了一下,“你去做个笔录。”
那小年轻大概是刚上岗,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张扬的疾恶如仇的味道,看向林清也的时候恨不得拿鼻孔望着她。
小年轻:“你们是被害人的什么人?”
林清也:“我是他朋友
。”
小年轻:“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医院?他的父母呢?”
林清也:“……我是他的意定监护人,他父母……不在本地……”
小年轻嗤笑,少年老成地感叹:“意定监护人,嘁,你们还怪会搞的……”
那语气轻浮地让顾时晏蹭蹭往上冒火,“你做笔录就做笔录,不要这么多话!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
小年轻很明显不认识顾时晏,不知道这位爷的脾气,刚想跟顾时晏吵起来,被身后的老警察拍了一下后背,示意他别分心。
于是小年轻又把毛头对准了林清也:“我们听说魏南风的医疗费都是你支付的?”
林清也:“……是。”
“应该是不小的一笔钱吧?”
林清也:“……嗯,不是很便宜。”
“你还是在校学生?”
“是,明年六月毕业。”
小年轻又笑了,带着洞穿一切的轻蔑的笑意,看那样子几乎是觉得自己快要破案了。
看得顾时晏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越过小年轻,问他身后沉默不语的警官,“赵警官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