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要紧的,”顾时晏笑了,给她夹了一只虾,道,“就是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老张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老张……”
“哦,就是张律师。”
“……”
“你也知道,这个年龄的人跟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了,他们是最惜才的。何况他作为正衡A市总所的主任之一,也要考虑这个律所长久的发展,给律所培养新生力量。”
林清也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米饭上盖着的橘红的虾,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时晏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顾时晏说:“清也,回来吧。”
“叮——”
“哒!”
林清也筷子一抖,夹着的基围虾应声掉在地上。
一直候在旁边的布偶眼疾嘴快,一口叼了那只虾就跑,天冷了开始暴毛的一只大毛球子在客厅里猪突猛进。
林清也顾不上跟顾时晏的暗流涌动,丢下筷子就追了上去。
“不能吃!糯米糍!那只虾放了盐,你不能吃!松开!”
叫“糯米糍”的布偶也是太胖了,以至于想要叼着虾上猫爬架的时候前爪被绊了一下,骨碌碌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也坚决不放开到嘴的虾子,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眯起来瞪着林清也。
林清也一把把它囚禁在自己怀里,指着它粉嫩嫩的小鼻尖,“松开。”
糯米糍眯了眯眼睛。
林清也伸手去拽它嘴里的虾:“吃盐小心你的小命没了。”
糯米糍倔强地把头仰过林清也的手臂,坚决不听某个人的危言耸听。
“你……”
林清也没办法了,决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准备上手去掰糯米糍的小牙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
“没事,”顾时晏连声音都带着笑,“偶尔吃一次没什么的。”
“但是要是因为你自己吃了带盐的东西掉毛变丑的,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顾时晏一本正经地跟猫猫讲道理,托起它的小脑袋让它和自己对视。
林清也:“……”
你猜它能不能听得懂?
但顾时晏显然不管糯米糍究竟有没有听懂。
他把猫从林清也怀里抱出来,随手搁在地上,让猫猫自己去狼吞虎咽,然后顺手捉住了林清也的手腕,“好了,你也回去吃饭。”
皮肤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两个人都颤了颤。
但两个人都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模样,谁都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旖旎的气氛就这么被一只贪吃鬼给破坏了,回到餐桌旁的两个人比刚才自然了很多。
“正好我手上有一个案子,在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开庭,你来负责这个案子,到时候这个案子办完了,你写在实习总结上,看起来也好看。”
顾时晏又给她夹了一只虾,视线落在林清也的碗里,没看林清也的眼睛。
两个人似乎就这样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清也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回到律所,回到顾时晏能看得到的地方。
至于沈挽意,他们谁也没有问出口。
顾时晏开始把一些卷宗拿回家来处理,材料就摆在书房的桌子上,半点没有防着林清也的打算。
他知道林清也闲不住,有时候林清也从书房门口走过的时候,顾时晏就喊住她。
“帮我倒杯水。”
一开始的林清也不理他,只沉默着把水杯放在桌上就走,后来慢慢地会多往顾时晏眼前的卷宗上瞟两眼。
顾时晏就开始试探性地逗她,“你说这个案子,如果我们说这是赠与合同,不予返还怎么样?”
林清也就会瞥两眼基本案情,冷冷淡淡地回复:“那我如果是对方我一定说,这种赠与违背公序良俗,应当被认定为无效,所有赠与必须返还。”
顾时晏就抿着嘴笑,上扬的眼尾有柔和的弧度,“你说得对,果然没被过度使用的脑子就是比上了一天班以后的脑子好使。”
然后被林清也瞪一眼,再闷声笑几下,在林清也翻他白眼之前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认真模样。
再后来林清也干脆就也坐在书房了,坐在顾时晏对面,和顾时晏一起看他的案子。
她毕竟刚出院没多久,医生叮嘱是要好好修养的时候,比不得顾时晏是个工作狂夜猫子,书房的灯一亮亮到后半夜。
林清也有时候太困了,又不愿意示弱先回房睡觉,有时候熬着熬着眼睛就睁不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一早,而她人已经在客房的床上了。
想也知道是谁把她抱过去的。
但两个人都装傻充愣,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
直到后来有一天林清也在半路上醒了。
她能感受到顾时晏坚实的臂膀将她紧紧圈在怀里,鼻尖能闻到他颈侧浅淡的檀香气息,
胸腔同样能感受到顾时晏胸腔里砰砰的心跳。
林清也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两拍。
紊乱到林清也甚至觉得,顾时晏的脚步在那一刻顿了顿。
但下一秒顾时晏又接着往客房的方向走,好像刚才的停顿不过是林清也自己的错觉。
顾时晏将她放在客房的大床上,替她掖好了被子。
手指顺着林清也的发顶抚摸到侧脸,久久停留,然后长年执笔的拇指,指腹蹭了蹭林清也的脸颊。
把床边的小台灯拍灭的一瞬间,林清也下意识抓住了顾时晏的手腕,睁开了眼睛。
和顾时晏四目相对。
月华如水,泄了满室银辉。
那么朦胧的环境里,两个人却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林清也僵住了,心里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改不掉在黑暗里就紧张的毛病。
“那个……”
她想给自己找个说辞,捡拾一下她那碎了一地的面子。
顾时晏却没笑。
他反握住林清也的手,问了一句:“还怕?”
“……”
“那你等我一下。”
顾时晏说完,转身出了客房,再回来的时候一手抱着猫,一手抱着书。
猫塞进林清也怀里,他上了床,靠在床的另一边,跟林清也楚河汉界,不越一步。
他熄了林清也这边的台灯,打开了他自己那边的。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