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进了包厢就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毕竟在律所里呆惯了,每天都是耀眼的白炽灯,把办公室照得纤毫毕现,来到这样灯影迷离的地方就总觉得不适应。
加上角落里点着的玫瑰味的熏香,应该是用来调情的,只可惜顾二爷闻不惯这种张扬的味道。
“这可是A市最好的会所,”陈州一边招呼着一边得意地向几人炫耀,“绝对配得上咱们顾二爷的身份。”
“你可别说这个大话,”旁边的许文随手摇了几下骰子,哗啦哗啦的让人听着心烦,“咱二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见他为了什么东西上过心?”
“那是,咱们都觉得沈挽意不错,但是二爷这不也没带在身边,时刻关照着别被人欺负了去?”
几人大概是觉得顾时晏好不容易有了沈挽意这个堪称“弱点”的地方,没个几句就要把这个名字在顾时晏耳朵边提一提。
顾时晏理所应当地坐在包厢沙发的最中央,一双长腿交迭着,翘在茶几上,闻言懒散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呦,陈少这是点我呢?觉得我忽视了沈挽意,想帮她讨个公道?”
顾时晏的声音不大,但当下谁也不敢出声。
顾时晏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过问自己的私事。
当然,他也不主动过问别人的私事。
陈州讪讪地笑了,挠了挠后脑勺,“哪能啊,顾二爷天天日理万机的,哪有心思顾及一个女人。咱就是看出门的时候沈挽意的表情,那可真是浓情蜜意。”
“毕竟是美人心思,不好辜负。”
“是啊是啊……”
“行了,”最后还是许文稍微有点眼力见儿,抬手往下压了压,又给几个人疯狂使眼色,“都知道二爷忙,就该知道二爷的另一半那必须得学会在家做好二爷的贤内助,不管二爷做什么都不要忤逆二爷,让二爷放心在外打拼,老想着拴住咱顾二爷可不行。”
“是是是……”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无非是在畅想顾时晏的婚后生活。
有一个在家随时待命的妻子,再有几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孩子,每天他下班回到家有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几口人坐在桌前听身为一家之主的顾时晏说话。
顾时晏他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顾时晏的母亲是个非常传统的女性,温柔贤淑,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打小顾时晏就没见他父母红过脸。
顾时晏本来以为自己向往的婚姻生活应该也是如此,可真从这些人嘴里描述出来,顾时晏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操持家事,言听计从。
这应该是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顾时晏突然有点迷茫,他喜欢的,他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想要相伴一生的另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模样。
顾时晏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杯子里有猩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挂了一层淡红色的薄雾。
上面却突然出现了林清也的脸。
“艹!”顾时晏像是被烫到了,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惊得众人纷纷侧目——稀奇,顾二爷难得自己跟自己骂起来了。
顾时晏砸了杯子,抱臂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掌挡住了一双上扬的凤眸。
犹自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牙根又开始隐隐发麻。
顾二爷从小被人巴结着长大,活了三十年,唯二的两巴掌全都是林清也打的,其中一巴掌还是林清也为了魏南风,当着魏南风的面给他的。
顾时晏甩手就走,命令林清也来办离职手续的那天晚上,回到家顾时晏就告诉自己,今后他但凡对林清也再有一丝心软都是自己贱骨头。
可第二天林清也就不见了。
那张离职的申请表被前台收好,顾时晏说自己下次去律所的时候审批,先放在他们那里,实际上几天过去了,顾时晏硬是没有踏进律所一步。
离开了律所以后的林清也去了哪里,顾时晏不知道,谢扬也不知道。
知道了谢扬和顾时晏之间的关系以后,林清也也不太怎么回宿舍了,偶尔微信上聊两句,林清也也总是很快就结束了对话。
“时晏,没事吧?”许文回过神来,坐到顾时晏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顾时晏收回万千思绪,拿开了遮住脸的手,“没事……”
“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以后,包厢的门被推开。
王经理带着几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走进来,排成一排站在前面靠墙的位置供几位爷挑选。
灯光昏暗,光影婆娑,穿着统一制式服装的女孩们看不出太大的区别来。
清一色的卷翘睫毛,上拉全包的眼线,小巧的鼻尖下一张烈焰红唇,头发烫成法式大波浪,领口的露出一片雪白,在霓虹灯下高低起伏。
至于被整面墙的投影勾勒出的不盈一握的腰肢、笔直修长的腿,连自认为有些阅历的陈州都看直了眼睛。
“
怎么样陈少?”王经理得意地挑了挑眉,“这一批可都是新鲜的,还没染上久经欢场的味道,叫这几个来陪着几位爷,陈少可满意?”
“满意满意,”陈州嘿嘿一笑,抄起桌上刚开的红酒,随手指了最靠边的一个女孩过来开了酒,斟了满杯,“行,老王,今儿这事儿办得不错,这杯酒敬你。”
“哎呦这可不敢当不敢当,哥儿几个玩得开心就是给我王某面子了。”
王经理接过酒杯,弓腰伸手,把陈州的杯子往上又托了托,高了自己大半,才和陈州的杯子碰上。
喝了酒以后王经理就准备告退了,临走之前嘱咐了几个女孩一句,“今儿是顾二爷的寿辰,把几位爷伺候舒服了,有点眼力见儿!”
顾时晏本来是心情郁闷,趁着酒劲儿跟着哥几个出来松快松快,出来小酌两杯,没想到转脸自己就成了别人眼里的主角,不由得有些无奈,“交给陈少,你们玩儿。”
陈州哈哈一笑,“想不到顾二爷还是跟以前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顾时晏无奈摇摇头,重新执起一支高脚杯,目光不经意落在那群女孩中的一个身影上,嘴角的笑容就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