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林超群破防了,摔了筷子拔高了声音开始辱骂林清也,“我凭什么给你出学费?!你读大学是我让你读的吗?!人家邻居的孩子早就赚钱孝顺父母了,你呢?!你学的本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没见你拿回家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巨婴!”
“巨婴?到底谁是巨婴?”林清也笑了,颅内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开了,她冷笑着问,“回回出去喝酒醉倒路边让人去找的是谁?这么多年一直靠老母亲资助的人是谁?你自己啃完老的啃小的,到底谁是巨婴?!”
“好好好,林清也,你现在这么跟我说话是吧?!”林超群砸了碗,站起来就要冲到林清也这屋来。
可惜林清也这屋的门后面靠着板子倾斜下来,好巧不巧卡在了门与墙壁之间,林超群一时推不开,只能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白眼狼!养你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家里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我怎么跟你说话,取决于你怎么跟我说话。”林清也冷道,“至于我有没有用,你自己看看你用来刷视频的手机,到底是谁买的?!”
“好!好!你这个小孩!你现在就这个德行!”
林超群吼着,暴怒的狮子一样开始在囚困他的狭小牢笼内来回走动,突然开始撞击林清也那屋那扇脆弱的木板做成的门。
眼前的一幕和小时候偷听父母吵架的林清也被发现后连滚带爬回到床上,眼睁睁看着双目赤红的林超群冲过来的一幕重合。
二十五岁的林清也依旧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木门被挤压变形,门后的木板挤裂了年久失修的门板,林超群从扩大的门缝里挤进来。
还是赤红的眼睛,冲到林清也面前,扬起手冲着林清也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
曹金莲紧随其后,进来把林超群拉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打她干什么?!”
林清也生受了两巴掌,冷冷地望着林超群的背影,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股火沉寂了二十多年,到了今天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都是你惯的!”林超群甩开曹金莲,当胸踹了曹金莲一脚,“就你会当好人!妈逼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当好人是吧?你教出来的孩子,跟你一样会发骚勾引男人!”
“你说的什么话?!”曹金莲也爆发了,揪住了林超群的衣服要跟他理论。
林超群上来又要动手,林清也突然暴起,豹子一样掐住了林超群的脖子,和曹金莲一起把林超群摁在了旁边的小床上。
林清也想从那一刻她是真的彻底变成了林超群的模样,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是她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清清,赶紧睡吧,不早了。”
酒店里,曹金莲关上了灯,柔声唤躺在床的另一边,蒙着被子一动不动的林清也。
林清也没说话,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一双眼睛却在黑暗里睁着,只是里面像是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波澜。
良久良久,久到身边的曹金莲发出均匀的呼吸,林清也从枕头下抽出自己的手机。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微博,上面顾时晏和沈挽意的热搜依旧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有人做了顾时晏和沈挽意结婚典礼的效果图,高朋满座,金碧辉煌,身着燕尾服的顾时晏和一袭婚纱的沈挽意携手站在聚光灯下,金童玉女一般。
这样的顾时晏,是永远不会、也不该和一个恶鬼在一起的。
林清也看着看着,挨那两巴掌都没掉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无声涌出眼眶,渗入枕芯。
她悄摸着下了床,摸了最后一片药就着酒店里冰凉的矿泉水吃了。
药效起来就睡不着,林清也干脆搬了把椅子躲在窗帘后面,坐在窗边发呆。
窗户的朝向是A市的方向。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开始回放和顾时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再教一遍,要是再走神,我可就不管你了。”
——“爷还没死,爷要你做这种体力活?”
——“你现在伤口还没拆线,不能喝带色素的,不然小心到时候色素沉着,留个黑疤。”
……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和顾时晏有了这么多回忆。
林清也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仰头吸了吸鼻子,望着仿佛再也不会亮起来了的天。
等到风雪之后的天空泛起铅灰色,林清也打开了和顾时晏的聊天界面,发过去的只有五个字——
【我们离婚吧。】
大学本就是一座象牙塔,营造着虚假的平等的环境。
她和顾时晏,本就像两条平行线,注定是不会相交的。
是机缘巧合让她走进了顾时晏五彩斑斓的世界,现在体验卡过期了,她也该重新回到自己的轨道里。
林清也听到身后的动静,起身,坐了一夜没动的腿有点发麻。
曹金莲拉开窗帘,站在她身后,“怎么起这么早?”
“嗯。”
林清也躲开了曹金莲的视线,低着头,去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
“今天陪你找个房子,安顿好以后我就回学校了。”
“现在就回去?”
“嗯。”
“不再留几天了?”
“嗯。”
林清也淡淡的,喷发过的火山终于恢复到了满身积雪的冰冷模样。
“你和你那个师兄……”
“没什么。”林清也打断了她,“什么都没有。”
“哦……”
曹金莲不再说话了。
不大的酒店房间里,只有衣物的摩擦声。
“好久没见魏南风了,”曹金莲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现在他去哪了,他学历也不高,去了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工作。”
林清也没搭腔。
“你魏叔叔还挺想他的,上次还跟我们提起他,说他现在跟你一个城市……”
“走吧。”
林清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收拾好了行李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准备出去租房子。
好在小县城里,房源没有那么紧俏,没过半天也就敲定下来了。
送曹金莲去了新家,林清也帮曹金莲交了一年的房租,借口要走,一个人回了酒店。
回A市最近的一班车在后天。
酒店的窗帘隔绝在外界的光线,房间的灯也全都关闭了。
黑暗里林清也睁着眼睛,摩挲着上次碎玻璃划出来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硬硬的,摁下去还是有隐痛。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时晏发来的微信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