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时晏除了生气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没有这么严肃地对林清也直呼其名过,“虽然我能理解你刚入行,凡事都喜欢往心上放的心情和做法,但是作为一个差点被委托人断送了职业生涯的过来人告诫你,对于你的委托人,你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顾时晏说到这些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可林清也仍然能看透他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和无奈。
顾时晏说:“没事的时候你多刷刷社交平台,看看上面有多少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你就知道人性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纯善的。”
林清也:“……”
这东西她看得也不少。
每次看见就点进去浏览一会,以至于首页现在动不动给林清也推荐的就是一些人动不动就要投诉或者起诉自己的律师。
有些甚至不是因为官司输了,而是因为一线城市的人太多、纠纷太多,导致基层法院挤压的案件太多,导致立案进程缓慢。
但是当事人不理解,只觉得自己的事情没有尽快得到解决,于是开始责骂侮辱律师。
以至于现在律师——尤其是实习律师——都知道一个地狱笑话——
——当事人:“赶紧帮我立案。”
——律师
实习律师:“好的,我求求他们。”
——当事人:“你有关系吗?找关系把我的案子立了。”
——律师
实习律师:“好的,我找我同事一起求求他们。”
这里的“他们”往往是法院和检察院。
林清也每次看到这种都想在下面留个言,建议当事人直接发疯,比律师往法院打上百个催促立案的电话都好使。
但还是忍住了,表示不能祸害自己的法律同行。
“知道了,”林清也无奈道,“但是这个当事人是你以前的委托人介绍过来的,应该对我们还是很信任的,她也挺能听进去话的,相处下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见顾时晏张嘴想说什么,林清也抢在他前面开口,“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稍微查一下,保证不会耽误接下来的工作,可以吗,顾律师?”
顾时晏:“……”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好像他是那个古代的周扒皮?
只是容不得顾二爷纠正自己在林清也心目中的形象,纪云生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顾时晏有点心虚,接通了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清也乐得顾时晏不管她,自己继续查相关论文,任由顾时晏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纪云生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听起来很不悦,“她吃的大概率是帕罗西汀。”
“什什什什么听?”
“盐酸帕罗西汀,”纪云生没什么好气,“根据你跟我描述的药片的形状、颜色,以及林清也在我们医院的就诊记录,我猜大概率是这个药。”
“治什么的?”
“强效、高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抗抑郁的。”
“……”
顾时晏去拿笔的动作停在半空。
他抬起头,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林清也消瘦的背影。
抗……
抑郁?
顾时晏甚至难以把这两个字和林清也联系起来。
“我看了一下,她最早的这方面的病历是在两年前,当时给她开了药,她吃过一段时间,但是之后就没有再来医院拿过药,本来医生以为她康复了,但是你从你刚才的描述来看,她可能只是换了拿药的渠道。”
这东西是处方药,但是现在的互联网这么方便,林清也只要拿着病历,就可以自己在家买这些药品,让曾经的主治医生也摸不清她的病情。
纪云生顿了顿,“顾时晏,你有没有在听?”
“……”顾时晏收回视线,落在桌上的五指蜷缩起来,“在听,你说。”
顾时晏突然觉得办公室和集中办公区的灯光还是有些冷了。
冷到林清也可能感受不到什么温度,所以整个人才显得冷冷清清的,有的时候没有一点人气儿。
“如果是这样,林清也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严重的胃病就能解释了,这东西伤胃……”
顾时晏不假思索,“那我把药给她停了。”
“……”纪云生默了默,良久蹦出来一句,“顾时晏你傻逼吧?!”
“……”
“她本来就情绪不好,吃这个药是用来抑制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再摄取,你断她药?!你要不直接让她去死?”
“那你说怎么办?!”
顾时晏突然就发了脾气。
他就不能听见“死”这种字跟林清也联系在一起。
只要联系在一起,他就想起那天,从会所出来以后,林清也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小旅馆,栽倒在他面前的模样。
他本来以为林清也再也不会醒了。
可是林清也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还给了他一个可以从头来过的机会。
可是纪云
生突然一个电话过来,告诉他林清也这个情况随时都可能想不开。
这跟把刀直接架在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你丫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纪云生幽幽地说了句风凉话。
“你……”
“你要是真想留住她,顾时晏,你就记住。第一,找到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虽然我觉得她也不会主动跟你说,但是顾二爷,你在商场上那么八面玲珑,应该不至于跟人朝夕相处,连这点话都套不出来。”
“第二,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魏南风现在就是她的命,你保护好他,医院里的内奸还没查出来,顾家的安保要更严密。”
“第三,”纪云生停了几秒,“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记住,如果你还想让她活,管好你的脾气。”
纪云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很严肃,年长几岁的人带着压迫。
顾时晏当时只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过于小题大做。
谁也没想到,纪云生说的这些,都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