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这么多人拿着手机合影,”那个COSER说,“大家把手机都拿出来,看看视频或者里有没有人拍下来刚才的情况。”
一句话提醒了在场的人。
大家各自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一帧一帧地拖动着视频的进度条,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个可疑的人。
也多亏了今天有这样的现场互动,在这个地方拍照的人还真是不少,凑出来几乎是各个角度的都有。
“我这个角度没有!”人群里有人仔仔细细看完了,大声汇报。
“我这里也没有……”
“我这个视角不够高,拍不到他们的脸,只能看见是个藏蓝色衣服的!”
一声一声响起,大家的情绪从高涨慢慢低落。
这样的几个人在山上,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接下来就不会做什么对人不利的事情。
当下人人自危。
“哎,咱俩换着手机看看。”有人提议,“不是自己的视频,看着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采纳,大伙闷着头,互相交换了手机——反正这人挤人的场面谁也不可能拿着别人的手机潜逃——重新又看了几遍。
“还是没有。”
“这怎么办?谁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意思?这万一是报复社会的,等机会再推几个人怎么办?!”
这也是大家都在担心的问题。
“大家现在都先别上山了,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别动,咱们报警等警察过来。”有人这么提议。
“对对对,千万别动!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待着!”
“可是这半山腰,山风呼呼的,还下着雪,这样不动不是尽等着挨冻吗?”
“挨冻就挨冻一会吧,”有人安抚,尽管听着怨气也很大,“总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什么人推下去了好。”
“唉,好好出来玩一趟,结果还遇到这破事!”
现在别说上山,就连下山也不敢下。
成千上万的人,一下都呆立在原地,半点也不敢动,都把衣服裹紧了,缩着脖子等着警察过来疏散。
但冬天的山是真冷,雪花兜头洒下来,很快就在头顶攒了一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在长时间失温的环境下,也是容易出事的。
“唉,云沧山很好,但是下次不来了……”
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真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在我们家那边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报复社会的人,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我回去肯定要发烧了,”说这话的人鼻子嚢囊的,“当代脆皮大学生下次再也不要来了……”
“哎,快快快,热水来了!”
“大家把自己的杯子都拿出来!还有这个棉服和军大衣,你们拿着披上!”
“还有暖宝宝,往那边传一下!每人两个!”
一迭声的呼唤由远及近,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林清也冻得都有点昏昏沉沉了,闻声一扭头,看见一群人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着暖瓶和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摇一摆地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也穿着一身棉服的顾时晏。
少爷可能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廉价臃肿的衣服,拎过这么年代久远的画着牡丹花的暖瓶,最后的倔强可能是坚决不把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戴过的、上面沾着头油还没洗干净的、棉服自带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他头上带着狐狸耳朵,看起来跟他冷肃的气质格格不入。
“把水杯给我。”顾时晏走近,给这边几个等待的游客下了命令。
几个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把水杯递了过来。
林清也帮着一个个把杯盖拧开,顾时晏冻得通红的手去拔暖瓶塞。
天寒地冻,少爷的手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拔了几下,手指都使不上力气。
“你手套呢?”林清也问。
顾时晏使了狠劲,硬把瓶塞拧开了,边倒水边回答,“刚才看那边有个小孩,手套爬山路上弄丢了,冻得直哭,爷嫌他吵,就把手套给他了。”
明明那么温馨的一件事,到了顾二爷口中就变了味道。
“这还有棉服,你们一人一件,我再去店里拿,这些店家原来也没想到这山上能来这么多人,好多棉服都压在仓库里,得去仓库里翻出来。”
“还有暖贴也是,先一人两个,有多余的再分。”
顾时晏分发着物资,最后从里层大衣的口袋里抽出一瓶滚烫的矿泉水来,塞进林清也怀里,又拿棉服给她裹起来,满意地道:“这衣服新的,不脏。”
他拍拍她的头,把帽子给她戴起来,“行了,在这等着爷,爷得再回去打水了。”
此时此刻,所有店家家里的天然气和电磁炉火力全开,就是为了把这满山快要冻冷了的心重新暖起来。
林清也拽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你给我坐那吧,”顾时晏第一反应还是拒绝,“爷还没死,爷要你
做这种体力活?”
“可是我……”
“小兄弟,你要不让你女朋友跟着去,”一个大哥笑了,“活动活动,身上还能暖和一点。”
这就是对林清也和顾时晏表达信任的意思了。
顾时晏思索一下,点点头,路上还得不放心地交代林清也,“你一会就拎点棉服算了,不许去分热水,听见没有?”
林清也不服,“为什么,我也可以的。”
“你可以个棒槌,”顾时晏手里装棉服的大塑料袋团成团,敲在林清也脑壳上,“这山路不好走,那个水又烫,你要是万一摔着了,烫伤都没法马上去医院,到时候留个疤有你哭的时候。”
“那你怎么还……”
“老子是男人,”顾时晏一甩头,哼了一声,“男人身上留疤那叫勋章。”
不得不说,顾时晏有时候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
分工安排好了,由顾时晏一手两个暖瓶,林清也跟在他后面,挨个儿去发棉服和暖贴。
有老实的商家,当然也有不老实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涨涨价,牟一波暴利。
被周围的十几户联合起来骂了一顿,也老老实实加入了“挽救云沧山形象”的保卫战之中。
等警察来疏散人群,风声已经从“云沧山很好,下次不来了”转变为“这辈子不谈一个A市的对象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警察来到半山腰,顾时晏正在跟山上的商家结账。
“不要不要!”卖顾时晏狐狸耳朵的那个大哥为代表,一直推顾时晏手上的支票,“大家都是来我们这里旅游的,那就是信得过我们,我们就得让人家在我们家门口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现在舒服肯定差了一点,我们哪还能再收你们的钱。”
“就是,不就是点水嘛,要不了多少钱,小伙子你这样可就是瞧不起叔叔阿姨了。”
顾时晏坚持,“还有那些暖贴,都是消耗品,把那么多棉服翻出来,现在还要收拾仓库,也不知道收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少,这些都是损失,我不能不弥补……”
“那些暖贴都放在仓库里快过期了,要不是今天整理仓库也就浪费了,”一个阿姨扯着嗓门,拼命摆手不肯收,推开顾时晏的手就要进屋,“好了好了,你看警察都来了,你们赶紧回去配合警察调查。”
“二爷。”
说曹操曹操到,几个面熟的警察冲顾时晏招手,例行公事地向几人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顾时晏把支票收进钱包里,转身冲警察摊开手,“有现金吗?”
警察:“……”
顾二爷也有这么跟人换钱的一天。
几个警察东拼西凑,凑出了几千块钱。
顾时晏把那些现金压在重物底下,抬头发现这些店家大多都把收款码贴在门框上,于是扫了码,每家每户又转过去一些,才心满意足离去。
“你们没有看到推搡的人长什么样子吗?”警察问林清也。
林清也懵懵的,鼻子有点不通气,摇摇头,“没看见,当时人太多了。”
“那这就有点难办了,”警官皱眉,仰头看了一眼山体和断崖,“这种地方也没个什么监控摄像头,找不到人不说,就算找到了,他也有理由推脱说自己是不小心的……”
林清也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害,这种案子很可能就要被搁置了。
唯一的欣慰可能是除了林清也之外,没人在这场意外中出事,众志成城的营救把这场危机的损害降到了最低。
大家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丧气却又无可奈何。
身后却蓦然飘过来一个声音——
“你们看,是这几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