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这么晚的医院的电梯间是很暗的。
暗到沈挽意瞧不清顾时晏脸上的表情。
可顾时晏能看到她的视线转开了，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原本的眼泪也忘了落下来，卡在中间，不尴不尬的。
“时晏……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沈挽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顾时晏手上加了些力道，“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了魏南风的病情需要骨髓？”
“魏南风……”沈挽意重复着这个名字，眨了两下眼睛，像个无辜的洋娃娃，“我是知道清也有个朋友叫魏南风，就在这个医院里治疗。听说清也每天不管多忙，都要抽时间来医院照顾他，所以我就多留心了一些。”
“魏南风需要骨髓啊，那……需要我帮忙找找吗？白血病很严重的，现在的骨髓也很难找，我可以动用沈家的关系，帮他留意留意。”
她找到了自己的最佳状态，似乎这个说法也说服了自己，就这么羞怯地从上目线后面瞅着顾时晏。
“时晏……”她娇道，“你弄疼我了……”
顾时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盯了一会，突然垂下眸子，开始扯她手腕上的纱布。
“时晏！时晏你干什么？！”沈挽意吓到了，空下来的一只手去推顾时晏，“医生说这个纱布不能拆……”
已经晚了。
一长条纱布被暴力扯开，露出只有一条淡淡血线的伤口。
伤口已经凝固了，比头发丝粗不到哪去。
真就像那个小护士说的，送晚一点，伤口都愈合了。
顾时晏缠着尾端被红颜料染红的纱布，摊在沈挽意面前，“自杀？割腕？沈挽意，你究竟还有多少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时晏，我、我只是……”
“谢涛呢？是不是也是我不知道的？”顾时晏步步紧逼，“魏南风差点就死了，你是在故意杀人，沈挽意，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是我！”沈挽意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是他自己不愿意给魏南风捐骨髓的！是他悔捐，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与我无关！”
“……”
“……”
可怎么可能无关。
这话一出沈挽意就住了嘴。
也是这话一出，顾时晏瞬间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沈挽意，”顾时晏勒紧了手上的纱布，好像那是沈挽意的脖子，“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谢涛悔捐了？”
那声音阴沉沉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传过来。
沈挽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她推到了墙根，退无可退，“这家医院和沈家也是合作的，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听说警察都来了……我、我知道也很正常……”
“是，警察都来了，”顾时晏森冷一笑，“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以前也没见你对和沈家有关的医院这么上心过。”
“我……”
“那你应该也听说了，警察来了，谢涛被带走了。”
“……”
“沈挽意，你究竟清不清白，你我说了都不算。”顾时晏说，“我们打个赌，你猜谢涛多长时间会把你供出来？”
“或者你猜猜，警方要多久能查到你身上？”
“顾时晏！”沈挽意收起了自己的可怜，哀怨地望着顾时晏，“我有什么错？”
“……”
“我只是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错，要让你这样对我？！”沈挽意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和你有婚约的人是我！是林清也横插一脚，她才是那个第三者！你为了她居然这样对我！”
她哭得那么伤心，直到顾时晏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顾时晏还能听见她的哭泣。
“沈挽意，这些话，你留着去跟警察说吧。”
顾时晏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夜已深了，整个医院安安静静的。
没有突发情况打扰的值班医生在值班室里小憩，护士站的小护士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传感器上，以确保有任何问题自己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手术室的红灯也已经暗了，移植了骨髓的魏南风被转到了无菌仓。
林清也守在外面，缩在长椅上，可能是实在困得太厉害了，头一点一点的。
顾时晏面色不豫，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拨了一下她的脑袋，想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就这一下，林清也就醒了。
醒来看到顾时晏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时居然分辨不出来是现实还是梦境。
林清也鬼使神差地，伸手掐了顾时晏一下。
“草！”
这一草吓得林清也猛地抽回手。
顾时晏揉着被林清也掐疼了的肉，“你掐老子干嘛？！”
这个凶神恶煞的语气，确定是顾时晏没错。
可怎么也想不到白天刚冷脸离开的顾时晏，不过一天的时间又会回来，林清也讷讷，“我以为是梦……”
“那你怎么不掐你自己？！
”
“掐自己疼。”
“……”
行行行，还怪聪明的。
本来不太愉快的顾时晏都快被她气乐了。
魏南风换过了骨髓，连带着林清也也好像重新活过来了，都知道护疼了。
谁不久之前胃溃疡隔天就出院，玻璃片咔擦就往手心里攥的？！
林清也的困意飞到了九霄云外，良久不听顾时晏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望着另一边的白墙发呆。
就这样过了一会。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林清也低下头，“你先说。”
顾时晏回眸望了躺在无菌仓的魏南风一眼，“我问过医生，他大概得在无菌仓里待一个月左右，术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吃饭，三个星期是他的骨髓生长的关键期，为了防止感染，得在这里待到白细胞达到一千以上才能出来。”
“你也别天天在这守着了，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顾时晏说，“你明天就跟我回律所上班，医院里我会派人盯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为了魏南风你耽误了多少工作，对得起我给你开的工资吗？！你不帮我把钱赚回来怎么行？！”
顾时晏的本意是觉得林清也为了魏南风的事情耗了太多心神，再这样折腾一个月，恐怕身体吃不消，然而话一出口，老资本家的形象呼之欲出。
不得不承认，顾二爷这张破嘴，有的时候真的为他抱得美人归增加了许多意料之外的阻力。
没听出弦外之音的林清也自知理亏，也知道顾时晏说的有道理。
“好，我回去上班，但是我们的关系……”
“喏。”
话还没说完，顾时晏把自己的手机塞进林清也手里。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哪怕只是视频，也能看到四面八方无数个闪光灯疯狂闪动，现场热闹空前。
视频里，顾时晏西装革履，风流又强权在握，直视镜头，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的未婚妻……哦不，准确的说，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人，她叫林清也，是我同门的师妹，也是正衡律所最受重视的新生力量……”
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以这种方式响在社交平台上，林清也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顾时晏施施然接过手机，心满意足地按熄了屏幕。
他还是冷着脸，保持着自己作为顾二爷的骄傲，“我已经这么在媒体面前宣布了，林清也，你要是再想走，那你就是抛妻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