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正是爱丽丝走上这条道路的契机，也是她走到这一步的根源动力。为过去遭受的一切不平而向不平的根源复仇，所以她才战斗至今，她是复仇的魔女爱丽丝！

但她的怒火越是燃烧，内心的仇恨越是加剧，规则对她的束缚力就越强。

“嘿，嘿，别上头年轻人，喝杯茶冷静一下！”疯帽子的声音骤然在她脑子里响起。

爱丽丝略微惊醒，就意识到，对方也在期待着这样的效果，说不定这正是第一圣徒在试图激怒她，诱导她做出错误的判断。

正如她苦于寻找能解决第一圣徒让自己不被搭进去的机会，第一圣徒也希望能杀了她后全身而退好晋升神位，并为此寻找能用审判之剑重创她，再借助圣痕阻止她向深渊献祭。

爱丽丝手中也有让第一圣徒忌惮的底牌，只是她想留到胜机出现的那一刻再用。

审判者持续猛攻，爱丽丝盯准审判者举剑的间隙，令贾巴沃克尾巴再次划出轨迹，再次使用空间扭曲。

她和贾巴沃克随着扭曲的爆发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囚笼的另一角，正好在第一圣徒的后方。

虽然看不见，但第一圣徒能感应到她的精神，于是审判者也在第一时间转身，挥剑将剑身上的锁链投掷过去。

这时贾巴沃克一声怒吼，突然喷吐腐蚀之焰，直接将锁链烧毁，腐蚀之焰还瞄准了第一圣徒站着的地方。

第一圣徒一瞪眼，似乎对爱丽丝如此轻易地违反规则发动攻击有些意外，腐蚀之焰即将要吞噬他之前，他对自己使用了流放。

他的身体暂时消失，腐蚀之焰的吐息扑了个空。

爱丽丝见第一圣徒消失，当即骑着贾巴沃克冲向审判者。

如果审判者暂时没有第一圣徒控制，她就有机会破坏审判者的神体，令局势倒向自己。

但前代魔王的声音及时劝阻了她：“慢着，仔细观察那具神体！”

爱丽丝当即留了心眼，接着就发现审判者的斗篷上显现出圣痕，斗篷下看似空空如也，眼睛的部位却忽然闪烁起微光。

爱丽丝忽然从这具身体上感受到了灵魂的气息！

原本静止不动的审判者忽然集中力量挥剑，那剑上也闪烁着圣痕。早有防备的爱丽丝及时中止攻击，令贾巴沃克用长尾将剑强行格挡回去，然后令贾巴沃克重新推开距离。

第一圣徒只放逐了躯壳，而精神却以圣痕的形式转移到了审判者的神体上，贸然抱着审判者的神体无人操纵的想法接近，可能会受到意想不到的反击。

“狡猾的老狐狸。”爱丽丝评价。

对方的战斗经验确实在自己之上，如果没有前代魔王及时劝阻，她恐怕会被对方卖的这个破绽骗到。

“你也不差，居然收割了自己的复仇心。”第一圣徒透过审判者的眼睛看出了些许端倪。

爱丽丝之所以能顶着规则突然做出反击，是因为她在刚才瞬移的时候用灵魂撕裂的能力将自己的复仇心强行分离了出来。

即便失去了复仇这一动力，单纯为了同伴或者自己的存亡，她依旧有和第一圣徒战斗的理由，并不会因此产生认知偏差。

只是这样做后，她确实感觉自己的战斗意志明显变得薄弱了，下手都没有之前干脆。

如果继续这样被动，与其被不断叠加的规则逼到走投无路，还不如主动拿出底牌，直接献祭深渊将这老家伙一波带走——那样子第一圣徒大概也不会有办法，然而这终归是最终选择。

忽然间，第一圣徒的身体回到了原处，同时审判者身上的圣痕消退，其精神回到了原本的身体，无论是流放还是将精神转移到神体上，对第一圣徒而言都不是能长久维持的能力。

“如果抛弃仇恨让你有所冷静的话，我觉得你现在或许可以思考着做出正确的判断。”第一圣徒似乎还想劝说爱丽丝放弃战斗。

爱丽丝想了想，没有马上回应第一圣徒，直接魔王的意识对话：“你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弱点吗？他毕竟是和你一个年代的人。”

“呵，我当时的对手是他的老师啊，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小角色，我都不认识他！”魔王轻蔑地回道，“不过硬要说的话，那个家伙的几个学生，似乎还都挺忠心的，追随那家伙的时候，都是一个个不要命的样子。”

“忠心？”这个评价让爱丽丝有所触动。

第一圣徒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暂时抛去仇恨心后，爱丽丝确实冷静了不少，开始能通过其他角度考虑问题。

第一圣徒一直处于半隐居的状态，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某个东西，现在爱丽丝已经知道了，那东西正是如今被冥王诅咒的圣人遗骸。

她也依然记得，在修道院封印地见到附身第九圣徒的第一圣徒时，第一圣徒所表现出的，对过去的留恋。

这家伙，无疑对那位圣人有着堪称崇拜的忠诚心。

这或许可以成为攻心的突破口，爱丽丝并不知道，事实上当初冥王也是一次次利用对圣人遗体下手来令第一圣徒露

出破绽的。

“莫要容忍邪恶，害人的，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惩戒其身。”爱丽丝突然开口。

第一圣徒一怔，随即压紧了眉头。

“《济世圣典》戒律篇，第五章，这是圣人留下的原话，你应该不至于没听过吧？”爱丽丝盯着第一圣徒缓缓说道。

148.学术辩论的目的

神学是爱丽丝过去的主修专业，背诵《济世圣典》的篇章，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而《济世圣典》对第一圣徒来说也不可能陌生，圣典正是圣人和他的徒弟们编纂的，第一圣徒自己正是最后整理圣典篇章的那个人。

“就连圣人也承认复仇的正当性，仇恨是人不可剥夺的天性，律法对违反者实施惩戒，复仇正是这种行为的逻辑基础之一，而你却想用律法本身去限制仇恨，你真是把圣人的教诲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爱丽丝在心里大声嘲讽，她知道第一圣徒能读到。

同时她令贾巴沃克冲撞审判者，自己变化出恶魔的形态直接冲向第一圣徒。

第一圣徒刚使用过流放，她暂时不用担心对方将自己流放出去。

“你伤不到我。”第一圣徒开口使用言灵。

大地突然隆起无数石柱，像是囚笼的栅栏那样挡在爱丽丝面前，阻止爱丽丝晋升。

第一圣徒令爱丽丝伤不到自己的言灵在令领域内的事物朝他要求的方向发展，但这对爱丽丝并不是问题，她只是心念一动，上方深渊之门爆发钟声，一圈扭曲的波动像是音波那样扩散。

言灵被强行扭曲，刚隆起的石柱当场倒塌。深渊之门在场期间，第一圣徒的神圣国度和单纯的特权言灵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锁链凭空出现缠绕在爱丽丝身上，爱丽丝挥舞缠绕腐蚀之焰的恶魔之爪轻而易举地将其斩断，同时将腐蚀之焰朝第一圣徒投掷，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囚笼屏障挡下。

“仇恨是主观的，律法却必须客观。判断何为邪恶，惩戒邪恶都取决于律法，律法惩戒的基础不是复仇，只是律法本身，抛却人性情感的影响律法才有其正当性。”第一圣徒将自己的反驳直接灌输进爱丽丝的脑海中，“律法应高于人性，法若不被信仰，便是一纸空文。”

“《圣典》戒律篇的第一章，圣人的原话。”爱丽丝将袭来的锁链斩断，随口指出第一圣徒最后一句话的出处，然后又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可是，律法高于人性，却不能超脱人性，否则不可能获得被人信仰的基础。信仰，应该是自发的，律法不能争取到人们的信仰，问题不应该在制定律法的人身上吗？像现在的帝国，只是一遍遍将不平等的秩序强加到国民和被征服的其他土地的人民身上，会有多少人发自真心地去信仰和敬畏那种秩序？”

他们直接通过精神交流，再怎么长篇大论也能直接将想法投射到对方的意识当中，刀光剑影也不影响他们的学术辩论。

“圣人在世的那个乱世，你们建立起的神学信仰和秩序确实是正面的，在人们缺乏信仰的时候，你们创造了一个强大的神明形象，创造一个统一的信仰指引人们建立统一的秩序，停止了诸多纷争建立起一个强盛的国家。但之后的几百年，你还是用着同一套方法，对于那些早已拥有信仰却与你们不同的人们，你也要将过去和圣人建立信仰强加于他们！你始终迂腐沿着圣人的老路走，放弃自己的思考。当你心灰意冷的时候你可曾认真地反思过自己的道路是不是走错了？”爱丽丝的想法像是炮火一般投射到第一圣徒的意识中，“你也配继承圣人的衣钵？”

片刻的沉默，第一圣徒给出了异常沉静的回答：“我当然清楚我没资格继承老师，我的路要是走得对，怎么会连仅有的珍视的东西都守不住？以我的资质，想要超越圣人就必须完成他未竟之事。若是晋升冠位神阶，就能以人力所不及的奇迹般的力量肆意地改变整个世界，无论是修正过去的错误还是找出正确的道路都将轻而易举。”

“你只是在逃避而已，过去的错误是不会消失的，正确的方向源于思想而非力量，我实在很难想象你现在这样子成了神能有什么进步。”爱丽丝冷冷地回道。

从开始用《圣典》指摘第一圣徒的行为开始，她就一直在审视对方的灵魂。

和第一圣徒一样，她也不可能看穿对方的具体想法，但是能洞悉模糊的情感和气息。而深渊的力量，尤其擅长感受人内心的阴暗面，那些负面的情绪。

第一圣徒的精神始终保持沉静，内心几乎没有产生过明显的波动。

只是在爱丽丝几度嘲讽其根本没能好好继承圣人遗志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丝，爱丽丝读到了对方灵魂中流露出来的负面情绪，转瞬即逝。

第一圣徒的精神始终难以出现足以令其情绪完全失控的破绽，恐怕即便爱丽丝否决精神统一的效果，他也能维持住最低限度的冷静，至少不会发疯到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顽固，若是因为寥寥几句嘴炮就能破防就太可笑了，爱丽丝也没有期待能有这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