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忽然间,死神停下了动作。
并非主动停下,而是动弹不得。
一股莫名其妙的约束力突然束缚住了冥王的力量,随后精神层面的侵蚀突如其来,冥王在这一刻惊骇莫名,他本不该因此受到影响,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会遭遇第一圣徒死前的圣痕反击。
只是他没有想到,侵蚀并非从他在这里执行最后一击的少部分灵魂开始,而是从已经被拖到最安全的冥界深处,附在圣人遗体上的大部分灵魂开始的!
“我也想到过,你迟早会将灵魂附在遗体上对我攻击的。”第一圣徒缓缓说道,“虽然想尽量避免事态发展到那一步,但终归还是我能力不足,不得不用上这张底牌啊。”
“你做了什么!?”冥王陷入了混乱。
主体灵魂遭受的侵蚀一下子就影响到这一侧的少部分灵魂,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阵侵蚀是如此地强烈,竟然就连身处冥界的他的力量都能压制,即便他全力抵抗也无济于事。
如果是第一圣徒事先就在遗体上注入圣痕埋伏,那么他的精神应该已经完全,或者至少绝大部分转移到了圣人遗体之上,处在这边的这具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意识留存,不可能像这样和自己对话。冥王自己也感应得到,第一圣徒大部分的灵魂还依附在他自己的体内。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即便第一圣徒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将全部的精神全部用于圣痕的侵蚀,最多应该也只能做到和他势均力敌,而在冥界当中,冥王甚至能在一段时间内这种侵蚀控制在一定限度。
但现在,这种力量却压倒了他,其位格……甚至超越了第一位阶!!
冥界忽然出现了异状,组成冥河的怨灵像是受到了惊扰四处涌动,令冥河之水如同沸腾了一般。
上方冥界的出入口,那些拥挤的死者之手突然就散开了,像是在躲避什么。
随后,冥界像是排斥异物那样,将一具遗体吐了出来。
那是缠着裹尸布的圣人遗体,圣痕在遗体上大量浮现。
本该附在上面的冥王的灵魂主体遭受着这些圣痕的压制,完全失去了对遗体的操纵权。
但遗体却还是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的引导缓缓降下,以平稳的姿势落地,安然立在墓园之间。
在他的身后一道虚影转瞬即逝,冥王能从那股虚影感觉到和刚才秩序空间中手指天平的审判者类似的气息,那虚影难以看清,但存在感反而要强得多。
“这是……神骸的力量?”冥王很是意外。
按逻辑一旦动用神骸,没有晋升冠位资格的第一圣徒自身应该会先一步被神骸的力量摧毁,然后被开启的力量才会影响到他才对。至始至终他关注着第一圣徒的动向,第一圣徒完全没有动用真实之主神骸的迹象。
“你认定我的老师在差一点完成晋升仪式逝去的时候,留下了庇护帝国的言灵,对么?”第一圣徒开口说道。
冥王怀疑地瞪视第一圣徒,仿佛在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确实一度成为半个冠位,也确实在死前留了一道言灵依附在神骸之上,然后借助神骸的存在令其在死后也能得到保留,留存至今。”第一圣徒缓缓说道,“只不过,内容并非你想得那样。”
80.圣人的遗愿(月票加更)
“什么……意思!?”冥王难以置信地瞪视第一圣徒。
第一圣徒压根没有回答他,这一刻那段回忆再次在脑海中闪过。
久远的过去,也是在这里,他几乎是哭着向那位弥留之际的圣人立誓,说要守住对方留下的一切,包括这个国家。
那一刻,他也是满心希望着,圣人能留下言灵继续守护这个国家,那样的话,他也能以另一种形式继续追随圣人的遗志,与他一道贯彻他们的理念。
然而面对信誓旦旦的学生,即将逝去的圣人只是回以疲惫的苦笑。
“到了现在连我也无法坚信我们的路是正确的,我们用纷争止息了纷争,用血洗去血,分明一开始这并非我们所愿。”他轻声说道。
“您难道……后悔了吗?”当时的他为老师出乎意料的回应诧异不已。
“只是回望一下。你先记住了,在建起我们想的那座城邦时,切莫亲自执起权柄,那会成为你的枷锁。”圣人继续说道,“我的路到头了,你还有你的路。”
“这正是我自己要选的路啊。”当时的他真心这样说道。
“过分的执念可是会让人走弯路的,不要为我留下的一切所束缚,否则你永远都无法超越我。”圣人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将留下言灵,为我最后留存于世的学生你……我最后言灵将由你决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在神骸留存言灵期间,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老师!?”他为之诧异不已。
“行自己的路,加略。”这是圣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一切都言犹在耳,之后他成为第一位阶的“圣座”,坐上帝国圣徒会的
头把交椅,一直都未曾动用过这个愿望。
然而今时今日,他不得不动用这个言灵,将眼前这个入侵他和老师还有同伴们昔日建立的国度,还意图染指圣人遗体的怪物抹杀来拯救他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迈到了生锈的地步,在墓园隐居数百年,他远离战斗很久了,抱着无为而治的心态,只是单纯守望昔日圣人的遗产,不知不觉就懈怠。
单论和冥王的单挑,他很难说自己赢了。这个结果,只能说是承蒙了圣人当年对他这个不成器学生的庇佑。
冥王一心以为圣人的庇佑是针对帝国的,一个延续至今的,潜移默化地改变帝国气运的言灵。如果是一个长期而模糊的言灵,其效力并不会那么强大。
然而这个言灵却只为第一圣徒的愿望而存在,只有当他许下愿望的时候,那强大言灵的力量才会突然释放。当他将其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那言灵的力量甚至可以暂时超越第一位阶!
他未曾想过动用这个珍贵的愿望,毕竟这也是老师留给他的珍贵遗产,变成这样只能说形势所迫……不,应该说是出于他的无能,他果然还是那个最不成器的学生,当初要是其他人活下来继承老师的衣钵就好了。
带着些许遗憾的心情,他抬手指向冥王。
在圣人言灵的束缚下,冥王的力量消退了,冥界脱离了墓园,令墓园中充斥的冥河和死者尽数回归冥界,冥界的入口也逐渐缩小。
就连冥王自己分割的一小部分灵魂也在言灵的强制下从自己的身上剥离,强行转移到圣人遗体上融合成完整的灵魂。
留在圣人遗体上的圣痕成了针对冥王的最强枷锁,他无法逃脱圣人的遗体,只能在抵抗中一点点承受真实之主力量的侵蚀。
随后,冥王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把悬浮着的审判之剑,这把剑由圣人的言灵融合第一圣徒现在仅存的力量铸成,它将在冥王的精神被侵蚀得足够虚弱的时候落下,一举将其消灭。
“老怪物!!!”预感到自己大势已去,冥王忽然发出了嘶吼,“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忽然间,正在缩小的冥界入口再次扩张了一些,里头的死灵再次沸腾一般活跃起来。
第一圣徒预感到对方有什么企图,虽然还没到最好的时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命令审判之剑犹如断头台的铡刀那样落下,直接刺入冥王的身体。
但几乎是同时地,那冥界的入口飞出一道黑影附在了遗体身上。
刹那间,冥界再次降临,却不是从上方的冥界入口降下,而是以圣人的遗体为中心爆发。
第一圣徒看着圣人遗体隐约笼罩着一个戴着斗篷的虚影,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冥王……竟然在最后一刻强行将冥界的死神遗骸也召唤到了这具躯体上!?
“反正……都是搏命!”被审判之剑和言灵摧毁了大部分灵魂,冥王的眼神已然空洞不已,但他还是凭着仅存的意识笑了出来,“你有本事跟我拼吗,老怪物?”
随后他尖声怪笑起来,但没笑几声,他的灵魂就被一股力量撕碎了,这股力量比那柄落下的审判之剑还要凶暴。
那是没有资格晋升冠位的他强行召唤死神神骸的代价,他根本无法驾驭蕴含在神骸中的强大的力量,被他召唤的神骸一瞬间摧毁了他的灵魂。
但就如同将柴火投入火堆,神骸的力量确实被暂时性地激活了,他残存的那点灵魂就是燃料,而神骸则是火种。
他无法像半步抵达冠位的圣人那样勉强控制一点点神骸的力量,他只能让神骸的力量自由爆发出来。
而死神的神骸,其力量只是单纯的死亡概念!
源自圣人遗体爆发的冥界向外扩张,迅速穿过罩住墓园的囚牢,朝着四面八方,朝着远处的郊区,朝着皇城的方向扩散,所到之处皆为死土,一切生命皆被剥夺。
只有一人安然无恙,那就是第一圣徒。
他向圣人的言灵许愿抹除冥王,其根本的目的还是自救,因而在死神神骸的力量爆发之时,言灵依旧保护了他。而在他愿望之外的一切,言灵就没有继续发挥作用了,冥王已死,而他安然无恙,一切已经符合了言灵的规则。
只是,在冥王的残魂被神骸的力量烧尽之前,圣人的遗体,将化为不断爆发死亡的诅咒之物。
81.大陆的霸主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圣徒以炽天使的姿态飞在空中,眺望着被死气笼罩的大地。
第一圣徒在通知他们墓园遭到冥王的袭击后就暂时中断了联络,为了全力应敌,他不得不收回对第九圣徒施加的圣痕。
他和皇帝弗拉梅尔当即赶往皇城救援,弗拉梅尔先他一步赶到。
而当他全力赶到现场,还未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就看到皇城瘴气弥漫,黑烟四起。
这景象他倒并不意外,冥王带着精锐突袭了防守空虚的皇城肆意破坏,变成这样完全可以预料。
现场已经不见敌人的踪影,说明攻打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