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帽子压根就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直接爬上了桌边，盘腿坐在了上面。

“不管怎么样能见到你们真的很高兴，伙计们。”疯帽子坐下来，挨个审视在场正式茶会成员，然后又看向以嘉宾身份参加会议的依苏拉和玛琳菲森，“还有我们茶会的老朋友，红女王依苏拉陛下，哦，这位就是月之女王陛下吧？初次见面，我是茶会的创办者，疯帽子。”

他在梦境中变出了自己的那顶高礼帽，朝玛琳菲森脱帽致意。

“久仰大名，我听加入你们的安普莎说过你的事情。月之国从茶会那里得到过不少帮助，十分感谢。”玛琳菲森也很客气地向疯帽子点头。

“没什么能比和志同道合的同志为同一个目标奋斗更振奋人心的事情。”疯帽子环视在场的众人，说着他又突然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不能忘记其中的牺牲，我的老朋友，老羊，还有辉耀城分部的众多同伴为我们的理想献身，这一场场战斗，也有无数的生命在逝去……”

爱丽丝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睛。

茶会正是因为在皇城的惨重伤亡，以及在北境被围剿才转移到星夜王国的。

这一次在绒草镇抵御死亡国度的入侵，从结果上看是大获全胜，但在先前的登舰战和最后的登陆防守时，星夜解放势力、茶会成员乃至于支援的蛮族战士都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这全都是他们为了抵抗压迫所付出的代价。

“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的任务，就是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疯帽子微笑，“那么现在正式开始我们的会议吧。”

爱丽丝看着疯帽子，怀念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正是她认识的疯帽子，虽然平时老不正经，但在正事上总是如此可靠，他主持的会议，总是能完美地调动众人的情绪和关注度。

“那么第一个我希望能先聊聊大家都比较关心的议题，我呢，在深渊里待了很久，虽然偶尔能利用信使带回一些外界的消息，但终归是有局限性的……”疯帽子提起第一个议题。

爱丽丝也会意地点点头，心想果然首先还是要讨论下让疯帽子完全脱离深渊的事情。

但接下来疯帽子的话让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我这位高徒最近在外面感情经历发展得怎么样了？”

“疯帽子！”爱丽丝当即威慑性地对疯帽子瞪起了眼睛。

爱丽丝不得不收回心中这家伙靠谱的评价，这混球，一出来居然就开始在众人面前拿她整活。

“自然是发展得很不错。”依苏拉面无表情开口了，“我是指，各方面都是。凛冬王国的那位新女王，从她这里获得了鼓励，成功晋升了。”

“我……”爱丽丝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最近还被其他女人盯上了。”贞德补充，也是面无表情。

“这不是我的问题吧，我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跟那种人渣有什么吧？”爱丽丝辩解。

“听起来故事很精彩嘛。”疯帽子竖起了大拇指。

“你闭嘴！”爱丽丝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需要讨论的正事，不赶紧说说怎么把你从那鬼地方弄出来先吗？”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已经等了快一年了我也没那么着急，不如聊点有意思的，大家都爱听。”疯帽子对爱丽丝耸肩。

与会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神情，玛琳菲森更是笑着评价了一句：“果真如安普莎所言是个热闹的会议，我很喜欢。”

“可我不爱听！”爱丽丝一字一顿地说。

“那要不之后你回避一下我们自己聊？”疯帽子贱兮兮地挑眉。

“我看还是我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吧。”爱丽丝捏紧了拳头，“有种会后别走！”

“是要我传授点心得么？抱歉我已经浪子回头了……”

“说正事！”爱丽丝拍桌，“是不是深渊太舒服了你不想出来了？”

“好吧，其实这事我有头绪。”疯帽子自然地切换到了正题，“要让我出来，大致有两个思路。一个是寻找另外一块恶魔石板，通过深渊之门交给我。”

“这样就可以了？”爱丽丝有点意外。

“说到底，我当初会支付代价，还是因为我的位阶不完整，没有完全调用深渊之门的权限。”疯帽子指指自己，“那么理论上只要我获得这个资格，支付的代价就会返还，这跟‘使徒’的晋升仪式是一个道理。”

“那只要——”爱丽丝刚想说只要将自己现在融合的恶魔石板拿出来交给他就好，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没错，你要是退回原来的位阶，就没有开启深渊之门的权限了。”疯帽子看穿了她的想法。

“其他的恶魔石板没问题吗？”贞德说，“当初您是用这一块恶魔石板完成的仪式吧。”

玛琳菲森开口解释起来：“圣遗物本身只是权柄的延伸，只要一度拿着圣遗物完成过仪式，就会被根源的权柄承认相应的资格，就算更换

另一件同阶的圣遗物也一样能完成晋升，因为同一途径的圣遗物，终归还是指向同一道唯一的权柄。”

“要找到其他恶魔石板没这么容易吧，疯帽子你自己也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回这一块。”睡鼠发言，“教会手里多半还有，但除了神怒铁狱，我们不知道其他的封印地。”

“那么其实还有第二个思路啦。”疯帽子盯着爱丽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爱丽丝一开始不解地皱眉，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说……”

“你再晋升一步，取得‘门之主’的权限，应该就能用自己的力量直接释放我了！”疯帽子指着爱丽丝笑道。

88.天启

帝国东南侧，圣晖大公国与星夜王国边界荒野。

星夜王国一侧的高地上，茶会的一支小分队驻扎在小树丛里，靠着灌木的掩护，朝着边界线张望。

星夜解放运动发起之后，他们就时刻关注着圣晖公国与星夜王国的边境，帝国要出兵对星夜发起镇压，必然会经过夹在中间的圣晖公国。

平日这个侦察点只需要两人值守就足够了，但这一次，小分队的十名成员全员出动聚集在了这里。

因为他们看到圣晖公国那边在野地里集结起了一支小部队。

“不像是敌袭，要出征到星夜城，这规模未免太寒酸了，连后勤部队也没有。”领头的队长分析。

“他们在那里搭建了阵地，搞一堆临时工事，今天又搬了一堆做好的人偶布置在那里。”昨天值守的人员指着集结部队对面的区域说道。

“法师的炼金人偶。”队长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演习！他们在拿那些炼金人偶做假想敌演习！”

“这有什么意义吗？”

“演习的目的，应该在于威慑。”队长沉吟，“边境时刻都被侦察着，他们特意在这种容易被侦察到的地方聚集，就是为了给我们看到。”

“但这点规模的部队能有啥威慑力？”侦察兵疑惑。

队长也抱着相同的疑问，在边境聚集的这支部队，规模不超过三千人，这点规模的军队从这里望去不过几个小方阵，也没有哪怕一个骑兵，没有任何视觉冲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忽然间，风云突变，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乌云从风向来的地方在天空铺展，如同一张乌黑的绒毯铺开，在地上投下阴影，众人不得不掩面遮挡风沙。

“这什么鬼天气？”有人抱怨了一句。

队长也忍不住挥了挥手，当沙尘过去他重新将视线投过去时，忽然听到旁边的队员倒抽了口凉气。

他刚想提问，随即也倒抽了口凉气。

因为他也看到了，那随着狂风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两道人影。

一个是身着白底锦袍的男人，他在一道旋风的中央悬浮着，附近的乌云被这道旋风倒吸下来一部分在他周围旋转，让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朦胧不清，旋风偶尔闪动几道电弧，伴随着低沉的隆隆雷声，仿佛巨兽低吼。

另一人则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他全身的盔甲都在散发金光，背后还长出了两对炽亮的发光翅膀。

这一次，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在场的人一时之间都发不出声音来，从这两人身上散发的威严像是一座山压在他们心头。

好一会儿过去，终于有个人挤出一丝声音：“他们……跪下了！”

队长惊醒过来，将视线转向地上的方针，那些列队的士兵竟然整齐地半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另一个队员有些惊惶地看向队长。

队长快速地从脑子里调出自己所知的情报来。

只有神阶的圣骑士才能召唤光翼，那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必然是一名圣徒。

另一人是法师，从与圣徒同行和他召唤的法术规模看，恐怕也是神阶强者。

他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云雾中的人影，终于在某一次闪电划亮的瞬间，发现那人的头上戴着头冠。

结合底下众人跪拜的场景，他终于拼凑出了令人震撼的正确答案。

“帝国的……皇帝？”他喃喃说道。

茶会的情报库中，是存在关于帝国皇帝的资料的。

帝国的皇帝在过去以凛冬王子身份迎娶帝国公主获封亲王时，就已经是神性位阶的法师了，这点情报要获取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其他队员听到这话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帝国皇帝怎么会在这里？他难道不怕——”这名队员的质问说到一半就被自己吞了下去，后面那句“被行刺”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神阶实力的皇帝，还有一名圣徒陪同，有多少人能找到机会对他们进行行刺？

到了这个时候，队长终于隐约察觉到了这场“军演”的真正安排。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帝国的皇帝弗拉梅尔，面朝着布置起来的阵地，在风暴的中心举起了双手。

一片沉寂，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