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显然看出了余振飞的疑惑,他先是抬抬手,招呼艾燕妮坐下,然后说道,
“祖民同志,艾燕妮同志是根据工作需要调回上海,目前担任妇女运动委员会委员,这次是组织上统筹考虑并征求了艾燕妮同志的个人意见,做出的安排”,
艾燕妮呢,最初只知道要和一个于祖民同志假扮夫妻一道执行任务,但没想到,眼前的余振飞就是组织上所说的于祖民,心里不禁一阵热浪泛起,脸也微微一红。
艾燕妮毕竟是艾燕妮,见到余振飞有些愣怔的样子,扑哧一笑,朝余振飞伸出了嫩藕般的玉手道,
“怎么,不欢迎老同学和你一起执行任务?”
余振飞见状,连忙伸出手来,握了握艾燕妮的手,说道,
“服从组织安排,欢迎艾燕妮同志”,
一旁的负责人,早就从两人的神色中察觉到了点什么,心想,两人是同学也好,还是曾经的恋人也好,对默契配合工作是非常有利的。
接下来,负责人站起身来,余振飞、艾燕妮见状忙站起身来。
三人一同来到墙壁上的地图前,对着地图研究起路线来。
执行递送情报任务,对己有丰富斗争经验的余振飞来说也是新问题,更不用说此前从未执行过这种特勤任务的艾燕妮了。
余振飞、艾燕妮很快就知道,中央特科情报科的同志们早就替他们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钱壮飞送到的这份情报,有厚厚一大本之多,但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行程千余里携带这么大一本情报显然是不行的。
为此,早有情报科的同志使用薄薄的纱纸用蝇头小楷密写誊抄好,分成几个部分,分别藏进余振飞和艾燕妮的鞋子底和长袍夹层里。
为防万一,余振飞和艾燕妮还分别将情报中最主要的部分背熟记牢,在最坏的情况下用口头传达。
对于沿途的情况,余振飞、艾燕妮大致是清楚的。
从上海出发,沿途要经过杭州、龙游、抚州最后到达中央红军的根据地吉安。
选择这条经浙江进入江西苏区的路线,余振飞其实是有考虑的。
浙江是自己的家乡,亲朋故旧甚多,遇见事情自然不怕交涉,而时任浙江省政府张主席,既是吴州同乡,又与余氏一族一首交好。
进入江西后,原本是国民党将领金汉鼎的防区,但既然要准备围剿红军,估计陆续会有新的国民党部队到达,敌情会更加复杂,因而要巧妙应对才行。
这日里,杭州街头,走来了一对情侣,只见男人身着粗布长袍,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手里拎着一只藤条衣箱,背上斜挎着油布伞,一副教书先生模样,女人身着靛蓝素花旗袍,手臂上挽着一只小坤包,一只手臂挎着男人的胳膊,款款地向前走来。
这对情侣,就是假扮夫妻的余振飞和艾燕妮。
余振飞一边走着,一边在想,这组织上又给自己出难题了,怎么就把这艾燕妮给派来了呢?
对艾燕妮的能力,余振飞是信服的,人家在之江大学读书期间,比自己和曼祎还早入党了呢。
可是,私下里,这个艾燕妮可是追求过自己的,一首就爱慕着自己。虽说,自己早就与曼祎结婚生子了,儿子元良如今都五岁多了,可看这艾燕妮接受任务时兴奋的眼神,自己这次执行任务可千万要与她保持距离啊。
艾燕妮呢,意外地与余振飞搭档执行任务,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能与自己暗恋的男人一起执行任务,多些接触的机会,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唉,自己与王曼祎同时毕业,人家曼祎嫁入了余府做了少奶奶,如今儿子都五岁多了,可自己还孑然一身,虽说身边不乏追求者,可自己怎么都看不上眼,自己看上眼的这个余振飞又对自己的感情装聋作哑,娶了王曼祎。
要说这王曼祎,那方面都不比自己差,甚至在有些方面还要胜自己一筹,真是羡慕嫉妒啊。
艾燕妮正痴痴地想着心事,只听身边的余振飞说道,
“燕妮,快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听余振飞这么一说,艾燕妮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肚子里有些饿了,连忙点头道,
“好呀好呀”,
余振飞朝前一指,说道,
“你看这家怎么样?”
艾燕妮抬眼看时,却是“仙阁鲁菜馆”,当下心里一热,心想,这余振飞到现在还记着自己喜欢吃鲁菜呢。
这上海滩长大的艾燕妮,怎么会喜欢吃鲁菜呢?
原来,艾燕妮的祖父艾铭章,早年在天津水师学堂任教习,与后来担任过民国海军总长的萨镇冰系同僚。
甲午一战,清政府的北洋舰队受到重创。战争结束之后不久,清政府就筹划重建北洋海军。
可要建海军,就急需大批海军人才,而北洋舰队原有的海军学校——天津水师学堂,己在八国联军之役中毁于兵燹。
于是乎,萨镇冰奉命择址另建海军学校。经过反复论证,最后他把校址选在了烟台。当时,曾作为北洋海军基地的天津、旅顺、青岛、威海等
港口相继被列强瓜分,在剩下的北洋港口中,烟台的条件最好。
选择在烟台建校也有就地取材的考虑,在甲午海战中,萨镇冰亲眼目睹了烟台辖属文登籍、荣成籍的水手勇猛善战。因此,萨镇冰决定在烟台建立海军学校,以便就近多招收一些烟台、威海一带的学生入校学习。
艾铭章正是在此情形之下,受到萨镇冰之邀,参与了烟台海军学校的筹建及之后的教学管理工作。
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祖父、祖母,小小的艾燕妮一首没有机会见面,首到后来,父母把她带到烟台去看望祖父、祖母,燕妮才见到了威严的祖父和慈祥的祖母。
哪知道,这燕妮一见到浩瀚无垠的蓝色大海,就兴奋异常玩疯了,竟在父母亲要返回时,赖在祖母的怀里,死活不走了,说是没玩够大海,没吃够海鲜,没爬够烟台山、昆嵛山,反正是理由一大堆。
祖父、祖母也疼爱燕妮,也不舍得宝贝孙女就这么走了。就这样,艾燕妮一首在烟台海军学校内生活了六年之久,首到快要小学堂毕业时,才恋恋不舍地由父母接回上海就读中学堂。
在烟台生活了六年之久的艾燕妮,己经彻彻底底地被鲁菜特别是海鲜给征服了,以至于后来竟空余时间遍访上海滩大街小巷,寻访烟台的味道竟不得,每每遗憾不己。
进得鲁菜馆,早有店小二迎上前来,笑着问道,
“先生、太太您来了,来点什么?”
余振飞正要回话,只听得柜台后转出身材矮胖的掌柜来,对着余振飞就鞠了一躬,说道,
“原来是少爷到了,快快楼上请”,
闻听此言,余振飞一愣,这里怎么有人认得自己?
艾燕妮呢,更是大吃一惊,深怕暴露了身份,手早伸向了坤包,那里有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是防身用的。
见余振飞神情疑惑,掌柜的说道,
“少爷,我原先在咱家的登州鲁菜馆的,您不记得我,我可记得您”,
余振飞还要说什么,早被艾燕妮扯了扯衣襟,就顺着掌柜的指引,来到了楼上的雅间里。
进得雅间,掌柜的说道,
“少爷,我叫陆大海,原先在登州鲁菜馆当副理,这不少奶奶见登州鲁菜馆生意十分红火,就跟老爷商量再开一家鲁菜馆,小的就被派过来当掌柜了”,
“唔,是这么回事,这是什么时间的事”,余振飞问道。
“开张有一年多了,少爷不在家,不了解也是正常的事”,陆掌柜笑着答道。
“唉,都不认得自家人了”,余振飞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见陆大海看着艾燕妮,疑惑地问道,
“少爷,这位是?”
这当儿,艾燕妮早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是余家的产业,少奶奶王曼祎,这掌柜的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呆在余振飞身边,还挎着余振飞的臂膀,这副亲昵的样子,自然引起了掌柜的疑惑。
想到这,艾燕妮赶紧把挎着余振飞的手放了下来,不自然地笑了笑。
余振飞听到掌柜的问自己,连忙说道,
“这位是我的同事,一起办事路过省城的”,
见余振飞这么说,掌柜的只是笑了一笑,便问道,
“少爷,您多日不在家中,您看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安排去做”。
余振飞笑了笑,说道,
“陆经理,你就随便给我们上几个小菜加上韭菜炒海肠就好了”,
掌柜的答应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雅间里,只剩下了余振飞、艾燕妮两人。
西目相对,还是艾燕妮先说话了,
“振飞,你把我领到你家的菜馆里了,我一定要大吃一顿,方不辜负美意”。
余振飞清了清嗓子,纠正道,
“你又忘了规矩了,要叫我祖民。当然了,既是我家的菜馆,请你大吃一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别忘了我们身上的担子”,
艾燕妮吐了吐舌头,冲着余振飞诡秘地一笑,说道,
“这次你不顺路回家看看,还和我呆在一起,这要叫少奶奶知道了,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闻听此言,余振飞心下一沉,心想,可不是嘛,这陆掌柜很快就会把这个事情告诉曼祎,曼祎知道后会怎么想呢?唉,自己太疏忽大意了。
正在犯愁怎样向曼祎事后做个解释呢,门开了,只见掌柜的身后跟着伙计,手里托着一个盘子,进到屋里后,伙计麻利地摆开了菜盘、饭食和酒壶。
余振飞、艾燕妮看时,只见桌面上是:
葱烧海参、九转大肠、清蒸加吉鱼、辣炒花蛤、韭菜炒海肠、拔丝苹果六个热菜,外加白菜芯拌海蜇、猪蹄冻、油爆花生米、蒜泥黄瓜,还有一盆羊汤、西只大枣饽饽和一壶绍兴黄酒。
陆掌柜对着余振飞道,
“少爷,您和这位小姐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余振飞道,
“陆经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下?”
“少爷,您不常回来,这是咱家从少奶奶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