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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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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织金,和风煦煦。

    满初被姜藏月带着在院中还算完整的石桌之上制香。

    桂嬷嬷几次来送香料的时候,看见安乐殿这破败朽烂的环境也是一阵嫌弃,此刻更是不愿意沾染晦气,递了东西就急急忙忙走了。

    满初一边整理着香料,一边歪头看向毫不急躁的姜藏月,还是憋不住开口:“师父,这香给舒妃用都算糟蹋了......”

    “恩。”姜藏月没有反驳她:“有失必有得。”

    满初只能任劳任怨捣碎香料,埋怨开口:“还有,殿下已经跟我们合作了,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整个人就压根儿没动静。”

    她指的自然是纪宴霄。

    姜藏月手上动作不停。

    昨日纪宴霄见了满地血腥,神情依旧平静,可见汴京宫宇中的人都低估了他,若是他学了权谋技巧,未必不能扳倒纪氏。

    只是他的年纪学武似乎有些迟了。

    “姐姐。”满初捣碎香料的动作有所停顿:“昨夜安乐殿中死了八名太监宫婢,虽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却未必不会来寻。”

    姜藏月开始碾香。

    寻人?

    如那太监所说,宫中死人,寻常不过,谁来寻去何处寻。

    而且纪宴霄这安乐殿,如人所说,是不祥之地。

    没人愿意沾染晦气,更没人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沾染晦气,但于她无所谓。

    姜藏月静静道:“此地樊笼。”

    满初顿了顿抬头:“......师父?”

    “安乐殿十年前死了一个安乐郡主,又住进一个不详质子,便如枯冬樊笼。”姜藏月神情清冷:“樊笼闹鬼,何人愿往?”

    “吉凶祸福,是天主张。毁誉予夺,是人主张。主身行己,是我主张。”

    满初一时之间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下一瞬,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

    “姜姑娘,香木落了。”

    姜藏月侧头看去。

    院中幽幽,青石板泛着湿润的光泽映照人迹,不远处一树玉兰开得荼蘼,那枝桠簇拥了春和景明的光影,净白如絮。

    来人白衣清隽,手执油伞,肩上披着月白披风,好似隔世谪仙。适时光影斜照,碎金跃然绝艳容颜,更映得他瞳若点漆,透着一股温和之意。

    姜藏月看向他手中的小片沉香。

    纪宴霄。

    待走近了才察觉,拾起沉香的这只手秀窄修长,却又纤细白皙,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似能见淡青色的脉络。

    其人当真是应了那句青莲生碧沼,疏桐映皓月。

    “奴婢多谢殿下。”

    她屈膝行礼,纪宴霄将沉香放入旁的瓷盘中,眉眼柔和:“姜姑娘是制香师?”

    姜藏月起身,眸光看向那些香料。

    香料几十上百种,各种各样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极雅致的馨香,连带院中都多了几分生机。

    她收拾了一下桌面,这才道:“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说着让满初收起来。

    青年却在石桌前坐下。

    姜藏月目光上移。

    他就这么看着她,忽然让她想起了温润极净的羊脂美玉,柔和细腻,不张扬却精光内蕴。

    这是她见过最惊艳的人,不只是相貌,还有周身气质暖如春风。

    纪宴霄道:“姜姑娘身手很好。”

    姜藏月开始处理第二种香料。

    他无奈一笑:“姜姑娘,我并非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学。”

    幼年之时并非未见过武功极高之人,可没有一个能比面前少女。

    满初鼻孔哼哼,她跟着师父这么些年都没学透技巧呢。

    姜藏月淡淡道:“殿下,暗杀技巧并非一朝一夕,而今殿下已十七。”

    纪宴霄点点头,并不意外。

    他将一旁倒在地上的油纸伞靠石桌而放,再次扬起笑:“姜姑娘可有办法?”

    看着姜藏月手上不停地动作,他笑意盈盈:“姜姑娘,宴霄并非玩笑,可愿教我?”他神色温柔自然:“你既来找我,那说明我并非一无是处。”

    姜藏月手上动作顿了顿,他想要学杀招。

    四门的暗杀技巧绝非一般的容易,那些阴险毒辣的杀招当初就连她都差点死在里面,更遑论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只怕他坚持不住。

    而她也非心软之人。

    日光氤氲的雾气逐渐模糊了面前人的容颜,姜藏月对上那双眸子,若碎金浅月,遂语气极浅:“殿下可知要学这些东西要付出什么?”

    她语气平静无波,空灵的音色里,有冷玉清霜的质地。

    纪宴霄低头轻笑,像是在讨论膳堂上了什么吃食。

    “左右不过一条命。”

    他起身与她相对,青年略微瘦削,身形修长,清越的侧颜更是如玉如仙:“而今姜姑娘愿意教我,便是称得一句师父。”

    姜藏月回眸,只道:“明日卯初。”

    “殿下,圣上有请,请速去觐见。”此刻外殿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纪宴霄唇角笑意加深了:“师父不若猜猜,他唤我是为何?”

    姜藏月眸子微暗,约莫是为了昨夜里安嫔之事,唤纪宴霄除却欲加之罪,再无其他。

    对面之人手执油纸伞,低低感叹:“师父觉得我可能活着回来?”

    因为这宫中实在无甚有趣,一旦有了某个靶子,便成了集中攻击的对象。

    纪宴霄如讲故事一般将话语娓娓道来:“宫中妃嫔众多,只要有人染了晦气,必定是与我有关,皆可向圣上撒娇要一个要求,而后便是重伤十天半月出不了安乐殿。”

    他示意姜藏月看承清宫方向,这个距离很近。

    “像安嫔,是为脱罪。”

    “她害死了旁人的孩子,圣上可以将她的罪名替换,所以她去了承清宫。”

    “去承清宫的人,不是谋财害命,就是心有贪婪。”

    “而我,自也是心有所求。”

    纪宴霄说完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明明是温润的面孔,却无故让人心生寒意。

    “师父,我晚些回来。”他礼貌告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初皱眉:“师父,他这一去不是送死吗?承清宫能有什么好事儿。”

    “带上这几日制的香。”姜藏月眸子平静抬步往外殿走:“去一趟华阳宫,有几日不曾见舒妃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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