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随着房书安的身影出现在一座院子内,看着破旧的三层书阁,心中悄悄猜测:
难道修真求道的高人,都喜欢三六九的数字?太史令阁和眼前的书阁都是三层。
丞相府中也是偶尔有两层楼,传说那大秦帝朝的咸阳宫也是三层,不过坊间传言是差一些尺寸,不够三层。
那为何咸阳城外的一些山上有很多高楼关隘之类的,其中高度早已超过了寻常三层楼。
八年的时间,无心还没有见过山上宗门的巍峨气象,无奈摇头,自己好歹是穿越而来的天道宠儿,开始就这样艰难,连修行都没正经开始。
“山下规矩,白衣一层,君侯两层。山上人修真居住或者密藏阁楼都是三层起步,一般建筑高低,按照势力大小建造。
此处是儒门书阁,天下儒道圣地儒园的藏书之地,入乡随俗,就按照山下的规矩行事,也是为了更加贴近俗世。
只是这里很少有人进得来,外面也是看不见的,哪用建得多高,也就没什么意思,够用就好。”
中年儒生自虚无涟漪的空中拿出一个小板凳,递给了无心,自己坐在了之前读书的地方。
又拿着另一个做工很精致的陶土碗,悬壶倒了多半碗清水递给了无心,自己拿着同样的碗喝了口水,自顾自讲着:
“给你仔细说说。这个楼是我读书的地方,里面书很多,你可以看,这第一层楼的名字是‘天地”,里面的书都是一些山河志异、山水脉络、六域风光,其他两层依次是‘众生’和‘自己’,
第二层藏了人间无数儒生、先生、君子、神仙的道德文章,还有无数稗官野史、奇闻异录,甚至那些妖魔鬼怪的书籍也有,很有意思。
至于第三层,那是老书虫的地方,也就是我和你祖父师父的地方,里面啥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听祖父说过儒门儒园,也说东方道域有很多九层的殿塔,西方禅门佛域的佛塔寺庙也有很多八九层的。
祖父还说,他曾经觉得那些楼阁殿堂庙宇太高了,用剑削掉了很多层,这里的阁楼如此低矮……”
斜躺着看书的房心安闻言,俊黑的脸上不觉抽搐了几下,
曾经那个家伙挥剑砍杀一通,虽没有杀人,却是将道佛两家的脸面削掉了何止几层。
谁人敢在道主佛祖的地盘挥剑,怕是只有吕培文敢。
培文,培文,倒不如说培武才恰当。
老书虫为了让其读书,都送了他一个“文”字,他可倒好,打架一绝,搞得他自己三魂分离,大道断绝,
甚至于三教合一的修行大话,怕是只剩下了这句话而已。
看着眼前的儒生怔怔出神,无心心海又翻了浪花,
该不会自己祖父把这个书阁也拆过这里的楼吧,祖父师兄也许是不好意思说,只能说入乡随俗的假话骗自己?
吕家还有一些金银,还是可以的。
“您别遮掩,我祖父该不会,也把这里削低了六层吧?我祖父告诉过我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他不会……”
谁人敢在儒门的地盘挥剑?
当然也不是没人试过,不过还没拔剑,那位问剑儒门的十境修士,便被最讲规矩礼仪的老书虫,一招打碎了肉身,挥手将其神魂抹去灵智,劈开地府,将南洲妖域地下冥王惊醒,当着冥王的面,将其塞入了畜生道。
彼时,地府上古神兽衔烛之龙,都不曾现身阻拦,曾经的老书虫才第十境巅峰,彼时吕家小子都不曾出世,哪里挥得动剑?
“要尊师重道,不要拿自己的小聪明,去试探自己的长辈。这位真的是你大师祖,不是什么其他人!”
不知何时,吕培文出现在院中,出现在数百年未曾踏足的小院。
房心安撇了一眼,神色凝重了几分,自家师弟的这道分身是命魂长驻,本是三教合一修行之道中儒道修行的关键。
现在不止是跌境,更是有消散陨落的风险。
以自己小师弟的心智谋略,断然不是这种惨淡境界。
“师兄切莫担心,有舍有得而已。”
吕培文拱手一礼,堵住了自家师兄的话头,不想在无心面前露出自己的窘迫。
“吆,呵呵,你们老小两位,要不是死在大道下,便是在这红尘中灰灰了去,省得我操心,清净。”
黑脸的中年儒生一改往日洁癖,连连对着自家师弟,吐着几百年未见的埋怨,唾沫星子飞溅。
吕培文倒是不在意,转身看着自己的孙子,眼神无奈又锐利,似乎要看透无心,转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爱,
无心看着从未在祖父那里见过的陌生眼神,自知祖父怀疑所在,无心就是无心,
祖父也许有自己的担忧,但是自己始终没有变过,要是祖父真的如那个黑影所说,想要杀自己,却也没什么,祖父终究是自己的祖父。
喋喋不休许久的房心安,看着眼前古怪的爷孙俩,知道他们有许多话要说,便不再对吕培文抱怨,转身去书阁内,自顾自看起书来。
“你见到他了?”
无心点头嗯
了一声。
“那本书是不是帮了你?”
依旧是一声嗯。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无心此时却驻足,不再随着祖父向前踱步,吕培文知道自己孙子性格,也不出言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等无心给自己的回答。
“我是无心。”
吕培文闻言,顿了顿身子,继续走去,脚步轻快了几分,身影也暗淡了几分。
房心安要是在此地,一定会发现,自家师弟身上真元,还在缓慢向着无心无形传去,无心就像一个无底深渊,还在吞噬着吕培文的真元。
之前是吕培文以修为屏蔽了自身天机。
面对面坐在书阁前石桌上,吕培文亦如陪着无心读书之时,絮絮叨叨给无心说着话,
“这个“我”可能要死了,不要伤心,生死有命。
至于你的身世,不是不愿意告诉你,那些事情都是在你未出世之前发生,不该背负在你身上。
我们的初衷,不一定是想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即使你沾染了那块神石的灵性,其实都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而已,
你就是无心啊,是我的孙子,是你父母的儿子,这些就够了,就这么简单。
当然,如果你不再是你,那我也不会手软,毕竟我是儒家弟子。”
吕培文微笑和煦,语气毫无波动,就只是看着眼前的无心,小时候的无心,长大后的无心,此刻都在眼前重合,
心中的那一丝丝怀疑和愧疚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声音依旧是不缓不急,
“以后你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不必为谁牺牲,不必为谁放弃什么,
同样也不需要他人为你牺牲或放弃什么,不需要。你走你的路,不要停,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