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忘了我说过的话，那么…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男人嘴角噙笑如沐春风，眼底的冷意却愈加浓烈，他声音不缓不急。
“如果有了，怎么怀的就让他怎么走。”
“要试试吗？
没有被握住的手紧簒，熟悉的黏腻沿着掌纹再次泛起，双唇轻启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打断。
“陆枭，你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吗？”陆老爷子沉声呵斥，掌心抵在拐杖上的金狮头，凌厉的气势更甚，“你是睡太久记忆错乱，以为现在就能在陆家只手遮天，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陆枭没有松开对莫心雨的禁锢，他抬眼看向陆老爷子漠然平静回道：“在陆家，没人敢违抗家主的命令。”
“哼。”
陆老爷子冷哼一声眼皮垂下，看向莫心雨的小腹。
“莫丫头，你是怀了枭儿的孩子吗？”
腕间的力道减轻，好让莫心雨直起腰，正视坐在沙发上唯我独尊的老人。
她没有立即回答，大脑在飞速运转。
如果陆枭还是植物人，那么她对陆家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可现在陆枭醒了，且刚刚医生检查后，给出的结果是陆枭成植物人期间一直按照团队定制的方案治疗，所以身体机能保持的很好，后续只需要配合做好康复训练，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的陆枭，会找不到妻子吗？
已经吃了那么多亏，老人三番五次执意的维护让莫心雨起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的对另外一个人好，天上不会掉馅饼。
直觉告诉她，现在孩子还不稳定，就算有了陆老爷子做担保，也不能透露已经怀孕的事实。
她完全相信，陆枭会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
紧簒的手彻底松开，细密的痛折磨着掌心。
既然陆老爷子这么护着她，那她是不是可以再大胆一点。
她想试探老爷子的底线，探究护着她的原因。
“没有。”
“如陆先生所愿，陆女士所说，我没有怀孕。”
任由陆枭握着她的手腕，明亮充满敌意和嘲弄的眼看向陆华。
“陆女士说的对，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就是见钱眼开，牺牲后半辈子贪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彩礼钱，就算这个钱进不了我们口袋也会贪，你说奇不奇怪？”
“不过，我这可不只有彩礼钱，我还和你们陆家做了六个亿外加15%股份的生意，陆女士您不是知道吗？”
“你！莫心雨！”
莫心雨冷声打断陆华的话，偏头看向陆老爷子说道：“爷爷您放心，怀孕是迟早的事情。”
她收回视线，垂眸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视。
“陆先生已经醒了，我想等完全康复之后怀孕不会很难，对吧？”
睨视女人眼里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势在必得的贪婪，兀自松开对她的桎梏，慢条斯理从黑色外套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两手。
“既然没怀孕，就解除合约。”
“我会用六个亿的现金补偿她，这样莫小姐既不用怀孕生子，也不需要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
被随意扔出的手帕盖在在合同上，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您不看重门第和家世，我也醒了，您想要重孙子和孙媳妇，阿玥是最好的选择。”
“家主以为如何？”
阿玥…陆枭醒后唯一牵挂的人，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提议让莫心雨心动。
只需要解除合约就能拿走六个亿，喂饱那个贪婪的家后，悄无声息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
果不其然，陆老爷子双手交迭握着拐杖，放松的靠在沙发椅背上看向陆枭。
“陆家，没有任何义务去救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已经死了。”
陆枭神色瞬间冷凝，双眼微眯颔首老人，迫人的凌厉压低大厅的气压，
“我要见尸体。”
“陆枭，你在质疑我？”
剑拔弩张的对话让气氛变得怪异紧张，事实上除了医生替陆枭检查身体时，陆老爷子详细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
谈论婚约合同的场面像极了利益的交谈。
陆家冷漠到了极点，他们根本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像是充满利益权谋的蛇窝。
对峙半晌，还是陆枭让了步。
“娶她的理由。”
杯盖熨了熨冒白雾的茶水，老人轻抿杯口苦涩浓郁的茶香入口吞咽下。
“她是刁娥亲自找人算过后买的冲喜新娘，古淮死在了新婚夜，而Ambition现在的掌权人是古莹莹。”他把茶杯回桌面，转头看向陆枭，“你昏睡三年久治不醒，她滋养你不到一个月就醒了。”
“这就是理由。”
一句荒唐的算过，就强行将她拽入地狱决定了她的一生。
怪不得古淮说这是有钱人的小赌，是她永无止境的地狱，怪不得陆老爷子执意维护她。
“你呢？”陆枭侧眸看向站在身边，面色苍白麻木出神的女人，“也是非嫁不可吗？”
莫心雨低头，暗淡的眸光撞进男人明亮幽深的黑瞳。
一家的命脉掌控在古家和陆家手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即使她是那个家里最多余、最容易被抛弃的人，她也只能用自己的命运，换回那个家一时的和睦。
所谓阖家欢乐，和她这个做女儿的无关。
她还是做不到像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旁观者所说，能洒脱的无牵无挂的离开。
和众多与她有着同样命运的女人一样，为了家、为了难以说出口的困境、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传统，只能任由自己做一个怨恨的牺牲品。
她很想质问陆枭，在这场交易游戏里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可这种自嘲式反问的反击，只会再凌迟自己一遍，她说不出口。
长长的睫毛微垂，灯光在眼睑下倒印出它的影子，干涩泛皮的唇微启。
“我…。”她惨然轻笑着停顿，而后坚定回道：“不后悔。”
男人轻嗤出声，嘴角噙着戏谑嘲讽的冷意。
“既然不后悔，那我就娶。”
他的一句我娶，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简单略过看向旁边的老人。
“除此以外，家主还有什么安排吗？”
陆老爷子满意的抿了口茶，搭在金狮头的手指向莫心雨。
“明天领完结婚证，你跟着莫丫头去医院见见她母亲，她醒了。”
莫心雨心口微滞，胸口的怨愤跟着那三个字消散些许。
好在…只要檀秋醒了，她吃再多的苦起码还算值得。
“是。”
陆枭沉声答应着，冷眸漠然剜向跪在地上的陆献，双唇翕动。
“家主，我想我这个做舅舅的，理应教导下觊觎我妻子的好外甥，夜深了就不劳您费心。”
陆老爷子瞥了眼陆献，“随你。”撂下一句不再多说，撑着拐杖离开了客厅。
陆枭按动轮椅扶手上的按钮，黑色轮椅不徐不疾靠近陆献。
磨人的窒息感，压得陆献狼狈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豆大的汗水落在光滑的地面。
陆华也不自觉后退一步，蒋扬抬手揽在她腰侧，温薄的暖意稍稍让她平静下来。
“你，我也回屋休息了，枭儿你早点休息。”
陆华拽着蒋扬的袖子抬腿就要跑。
男人嘴角凉薄渗人的笑意愈深，轮椅恰好停在陆华面前，挡住了她的路，幽深的黑眸谛视她。
“抱歉姑姑。”
“长辈犯错，也是要认错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