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就算今日你哪儿也不去,你也睡不着的,除了来打夜胡的,还有前来化缘的僧人,滴滴咚咚的,一人一句阿弥陀佛,你四肢躺着睡下的时候,就跟超度你似的。”
“你这嘴,是吃了屎吧?”
裴霖不管,今日他定是要将这人给拉到街上去,免得她整日呆在房间里发毛,于是一使劲儿,趁云苓不备,就将她身上的被褥给扯掉了。
被褥一掉,现出云苓身上那一件薄薄的里衣,她如今长了身子,别的小娘子有的,她自也有,而且还要更满一些。
裴霖当即背过身去,他哪里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经在汴京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他每日见着她穿着男装,大冷天的,穿得又厚,自然、
但他来不及多想,就被云苓一脚踹向他的屁股,直接将他踹出门去,房门啪地一下被关上,自也是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云苓连忙将厚衣服穿上,这刚洗漱完,就听到外头的“阿弥陀佛”,她立马跑到门口去。
陆应淮已站在门口,见着云苓,先是打量一番她的衣衫,随后牵起她的手握了握,放下之后言道:
“手有些凉了,怎不捧着个汤婆子?”
“我只是出来看看。”
云苓倒是奇怪,她不过是出来这么一会儿,手就凉了,这人站了这般久,手怎么那么暖和,身上穿得也不见得比她多。
裴霖很快就追了上来,连忙给云苓双手套上手袜,他刚才就是找手袜耗了点功夫,若不然,指定不让这两人说上话。
三五成群的僧尼从上一户人家化缘出来,就要朝他们这家来。
云苓探出小脑瓜子,只见那群僧尼捧着一个铜制的沙罗盆,盆里供奉着一尊铜佛,一旁的僧人手持柳枝,往盆里沾香水就往佛像上撒浴,念着佛语向前走来。
他们停在宅门前,嘴里念叨不停。
云苓努力追上他们念叨的速度,但始终是听不着个大概,只听得一些类似什么“菩萨”“阿弥陀佛”的字样。
陆应淮双手合十朝他们行了礼,递上两串满满的铜板儿到金钵上,施缘也就告一段落。
“多谢施主。”
僧尼们继续往下一家走去,云苓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出神之际便见到刚子从拐角处出现,带着一脸笑跑了回来,
“老大,今日外头当真是热闹,四处都见有人卖撒佛花,韭黄,泽州饧,兰芽,可便宜了,我每样都来了点,还有他们都在说,今日各大佛寺举行浴佛会,向信众分送七宝粥和五味粥呢。”
“老大既然换好衣衫,不如挑一处近一点的佛寺去蹭个粥吃吃,也好应个节咧。”
云苓想着陆应淮刚才可是给了灯油钱的,他们是该去凑这个热闹,这才要开口应承,裴霖又说道:
“我觉得吃粥应节还不足以有腊八的味道,今日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不若咱们今日就在院子里堆雪狮子,挂雪灯,打锅子?”
陆应淮接话道:
“这倒不失风雅,我瞧着今年都是离家过年节,不如咱们好好过,趁着今日出门,去买些桃板,桃符,回头鹿马,天行帖子等年画,红灯笼,窗花纸,将这暂时落脚的宅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陆应淮的话得到一致认可,各人收拾一番就关上门窗坐上马车往西门去,去的途中,紫福和刚子自然是坐在外头甲板驾驶马车,唐灵随着云苓坐在马车车厢里。
车厢里的氛围有点儿尴尬,四人总感觉能凑出一些话来说,可偏偏就是沉默如鸡,云苓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便没话找话道:
“看来汴京佛寺还是不错,会给信众分送七宝粥。”
“我就说你要是一个人出门,准是会被别人骗的,”裴霖抬着下巴看向云苓,傲娇道:“你以为他们是免费给你吃的不成,他们是借此来化缘上元节的灯油钱。”
“啊?”
云苓倒是还真没想到,
“可刚才不是给了钱嘛,我还觉着给了钱就心安理得去吃呢。”
“你是这些时日睡傻了吧你,刚才就这么把钱给了出去,又没签字又没挂名的,谁认?何况汴京这般多的佛寺,你知晓是哪家的了么?”
云苓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因困意直上脑门儿,懒得与裴霖这厮计较,打上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枕在唐灵的肩膀上想要睡觉。
陆应淮拉开坐垫板子,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靠枕出来,递向云苓,
“靠着这个舒服些。”
云苓直接接过放到脖颈处,身子贴着车厢板,很是舒服,只是当马车轱辘因碾过一块石头而晃荡时,她的后脑勺如同被打了一棍似的,脑瓜子嗡嗡响。
陆应淮可没漏掉她略带嫌弃又有些埋怨的小眼神,不禁笑道:
“这腊月二十四是交年节,一般在这天夜里,京
中的人家就会请僧尼或是道士来家里念经,苓娘觉得咱们应不应该也请上一个念念经,以此来送故迎新。”
陆应淮是想着云苓迟早会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所以请僧尼前来给他们的宅子诵佛经咒,辞旧迎新,是一件好事。
可他这么一个小心思,瞬间就被裴霖给看穿了,裴霖对着云苓说道:
“这交年节可麻烦得要紧,又要请僧尼,又要准备酒水水果送灶神,还要准备纸钱焚烧,在灶上贴灶马,再者将酒糟涂在灶门上,睡觉时还要在床下点一盏灯。”
“这叫那个什么……照虚耗,似这些礼节仪式什么的最是麻烦,理应交由这宅子的女主人来弄,咱们这些暂住的还是不要多折腾才是。”
云苓起先觉得没什么,喜欢弄就弄呗,可听到裴霖提及宅子女主人的事,她便收起了这个心思,对啊,这些就该是这女主人弄的,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云苓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头有些闷闷的,但又唯恐被人瞧出一二,便连忙回应道:
“我阿奶挺喜欢弄这些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