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漱这厢,还未行至前庭,便见到了往这边走的南矜。
南矜脸色不大好看,低声在秦漱耳边道:“公主,王家这场宴,其目的怕是在您。”
秦漱方才便已经知道了,她颔首,并不以为意。
南矜见她这个反应便道:“公主知道?”
秦漱接过南矜递过来的袖炉,想起那日大雪里也给她递袖炉的人,有一瞬间晃神儿:“唔,方才我见过王怀瑾了。”
她又道:“这人挺有意思,王家这样的书香门户,出了他这么个异类,定然没少头疼。”
南矜心知,秦漱口中的王怀瑾,想必就是王家欲推给她的人了。
南矜跟在她后面,讲起了方才的事:“公主您才一离开,王家主母便亲自寻了来,将奴婢请去了一处雅阁,请奴婢代为转交一幅画。”
“王怀瑾的画。”秦漱说的肯定,王怀瑾不肯配合王家尚主,王家找不到人,只得出此下策。
“是。”所以南矜才有些生气,男子亲笔的画作,送给一位姑娘,深究一些,便是失礼。
“收着吧,一幅画而已。”王怀瑾才名远播,咸安城里为此倾心于他的姑娘不在少数,王家大概是将秦漱与她们归为一类。
“是。”南矜垂首应道。
秦漱走在前头不再言语,南矜瞧着她不像生气的样子,又想起方才秦漱说过已然见过那位王家公子,她暗忖着,难道公主是瞧上人家了?
秦漱不知南矜想歪了,她方才只是就事论事地评论了一句王怀瑾,她此刻却是在思量着崔家和皇弟这桩事。
相比于王家的迂回,崔家的手段就实在遭人厌恶了。
这日,南矜递上来一张帖子。
秦漱看了一眼便放下了,下帖子的人是王家主母,邀她去凤轩斋品茶。
王家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大大方方地送来请帖,未曾没有对其他望族敲山震虎之意。
叫蠢蠢欲动的那些世家歇了心思。
所以,侍墨没费什么力气,便得来了这个消息。
他将景元公主去赴约的事说给宋郇听的时候,宋郇正在练字。
他听了侍墨的话,手中的动作顿住,片刻后又继续起来。
侍墨见他家公子面上沉静,唯有一双眼冷得骇人。
他悄悄抻了脖子往书案上撇,见宋郇下笔字走龙蛇,力透纸背,有雷霆江海之势,同先前的和煦迥然不同。
侍墨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站得溜直。
半晌,宋郇将笔搁置在笔山上,他垂着眼,端详自己的字,嘴里却问道:“你觉着王家那厮何如?”
‘王家那厮?’侍墨不防他冷不丁地问了这么句话,心中一激灵,他用脚指头想,也晓得现下说不得王家公子半句好话。
侍墨将一张真诚的脸怼在宋郇面前,一本正经地开口:“与公子相比,所差甚远。”
宋郇闻言,将刚写好的字攒成一团,扔进炭盆里,火星子一点点吞灭纸团,他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她眼光委实不怎么好。”
这个‘她’说的是谁,侍墨闻心知肚明,他悄悄地拿眼睛翻了翻宋郇,机智地选择闭嘴,杵在一旁当起了木头。
凤轩斋中,秦漱到时,便看见有一管事打扮的人掬着笑脸迎了上来。
“贵人请随小的来。”他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引路。
管事的将秦漱带到一处雅间,便站定在门口:“贵人请进,我家主子就在里面。”
南矜上前一步,将门推开,正要跟着秦漱进去,却被那管事拦下:“这位姑娘请留步,我家主人有话要同贵人单独说。”
秦漱看了南矜一眼,她注意到南矜将手收了回去,蓄了的力道也随之散去,同管事退至一旁。
屋子里熏着香,缕缕轻烟盘旋而上,然后在半空中散开。
突然有人开口,是个男子的声音:“姑、姑娘,可要、要饮茶?”
这声音唯诺,隔着一道帘子传了出来。
里边的人慢吞吞地掀开帘子,是个俊俏的公子,不过行止间的畏缩,平端地减了些丰采。
秦漱前世远远地瞧过一眼此人,宫宴时,他曾跟在崔家主母身后,亦步亦趋,十分拘束。
那时他年岁小,不想长大了也还是这般性子。
此人便是崔家嫡子,崔子辰。
秦漱不说话,崔子辰又问了一遍:“姑娘若是口渴,不妨、不妨饮些茶,这茶是上好的水金龟...”
秦漱坐了下来,端起茶,闻了闻:“果然好茶。”
崔子辰闻言一喜,看向秦漱,见她只将茶端在嘴边,也不饮,眸子中有些急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紧紧地盯着秦漱的动作。
秦漱眼中有一抹冷意,勾了嘴角,在崔子辰惊异的眼神中,将手中的茶兜头倒了崔子辰脑袋上。
她凑近崔子辰,阴恻恻地在他耳边开口:“崔家让你来坑本公主,就不担心本宫让你有来
无回吗?”
茶里下了药。
秦漱前世吃了一回亏,她栽在宋郇手中,是她错付真心,咎由自取。
可崔家此举,将她埋在心底里的恶意勾了起来。
崔子辰见计策被秦漱识破,脸色顿时煞白,眼神惊慌地四处乱看,嘴里没头绪地辩解起来:“不、不是的,公主、公主误会了...”
“本宫从未见过你,你又如何识得本宫?”秦漱对着崔子辰,当胸就是一脚。
人撞到门上,又落到地上,崔子辰的呼痛声也传了出去,声音惊扰了隔壁的人。
很快便有人过来:“怎么回事?子辰?我的儿,你怎么了?”
崔子辰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咳嗽。
门外的人听得更急,拍起了门:“子辰,我的儿,你可别吓娘...”
“管家人呢?他怎么没在这里守着?”那妇人怒道。
“回夫人,奴才们没瞧见管家。”
秦漱见崔子辰爬了起来,笑着近前,在他惊恐的眼神中,踩在了他的手上,脚上用了力道,直到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有崔子辰杀猪般的惨叫,秦漱才抬起脚。
诗书传家的崔氏嫡子,这辈子,再也别想拿起笔了。
外头崔夫人听见这个声音,心疼得心肝儿都要碎了,狠狠地拍着门:“开门!快把门给我撞开!”
外头的人破门而入,将倒在门边的崔子辰又撞出去老远。
崔夫人见状目眦欲裂:“你们这些蠢货!作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