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瑾似乎听见了宋郇磨着后槽牙的声音,他偏过头,肩上一抖一抖的。
侯府门前,宋郇翻身上马,身形十分利落,打马扬鞭也一气呵成,于是便有了一行人骑马追赶新郎官的热闹。
侍墨被呛了一口风,他猛咳一阵又高声喊:“公子!您慢些...咳咳...您是迎亲不是去抢亲!”
一骑红衣绝尘去!
侍墨欲哭无泪,眨眼间宋郇的身影就只剩下了一道飘渺的红。
一旁有压抑的笑声,侍墨扭过头掬起一抹笑同众人解释:“见谅,见谅,我家公子没成过亲。”
“噗!哈哈哈哈...”柳知尘扶着王怀瑾笑出眼泪:“宋兄这辈子的笑话怕是都闹在今日了...”
王怀瑾看了柳知尘一眼,见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笑声能掩盖许多东西,比如......眼泪。
公主府,在门口望风的人见宋郇来了,赶忙去唤秦漱:“接亲的到了!”
秦漱用却扇遮脸,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外走,府门前却只有宋郇一人。
秦漱眨眨眼:“接亲的骄子呢?”
宋郇面皮一僵,动了动嘴唇虚声道:“落...后边了。”
秦漱:“......”
“咳...要不,我进去坐坐,等一等?”
秦漱见惯了这人泰然自若的模样,极少见到他窘迫的时候。
宋郇垂下眸子,落进一双带笑的眼里,霎那间,落了雪的山尖一下子承暖回春。
姑娘说:“宋郇,抱我上马。”
他眉眼含笑:“好。”
是夜,昌海侯府里,红灯烛帐。
有浅浅的声音传出来:“宋郇,你不要动了......我疼......”
“乖,快了,再忍一下。”宋郇懊恼:“怎么这么紧?”
秦漱声音里带了哭腔:“你轻一点......”
“啊......我的头发!”
宋郇有些气急败坏:“哪个簪的这钗子!”
接着是钗子被扔到地上的声音。
秦漱被人腾空抱起,惊呼一声:“呀,你做什么?”
宋郇眸色很深:“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秦漱不明所以。
宋郇低声笑了起来,额头顶着怀里的人,嗓音暗哑带着蛊惑:“从那句‘我疼’开始......”
(全文完)
后记
就如秦漱说的,宋郇是个被礼数教条束缚住的人,严苛得近乎古板,后来他做了太傅,连对秦漱心动也是晦涩的,在他自己看来,这样的情动是压在世俗下为人所不容的。
宋郇把情绪拢在一张面皮下,远远观望。
可是,秦漱死了,亲手将毒酒端给她的这个事实,将宋郇的冷静全部击溃。
自此,端正清直的人心里生了恶,乖戾从骨子里张扬,他为秦漱报仇,害过她的人谁也没能得了善终,包括他自己。
重生后的宋郇在秦漱面前小心翼翼地藏了满腔情愫,直到发现她也是重生,可能会失去秦漱的恐慌叫宋郇什么也顾不得了,所以,便有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宋郇从来都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纵使他对世人仍有悲悯,可私心里却全是秦漱,就连他为学子出头,与勋贵望族为峙,也是因为这是秦漱对诸位学子的承诺。
他对秦漱说‘凡你所愿,皆我可为。’这样的理由早与前世宋郇所坚持的大义背道而驰。
而秦漱前世的一生就很可悲了,她是皇城里最尊贵的公主,在朝堂里弄权,甚至昧着良心帮秦屿那样的人登上皇位,哪怕知道他并不适合做个君主,为了夺权谋算,她拿旁人做棋子,最后,自己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
秦漱善良却不矇昧,她心里知道大楚对百姓是有亏欠的,便极尽所能地想改变前世的结局。
她见过百姓的冷薄,也见到了战乱时候楚民人人皆兵的盛景,终于如愿大楚胜了。
回观全文,其实并不能以‘好’或者‘坏’来简单定义文中的人物,要说最清醒的人恐怕要数颜云裳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原谅过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哪怕是曾经挚爱。
这篇文里唯一的悲剧大概是柳知尘了,他和秦漱青梅竹马,却始终没能对她说上一句喜欢,他很清楚秦漱与他只有朋友之谊。
前世秦漱死后,他以文臣之身提了剑,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皇族的人给她报仇。
他叫秦漱‘元元’的心思被宋郇一语道破,在秦漱成婚那日,柳知尘的眼泪也只敢掩藏在大笑之后,这一切被王怀瑾看穿。
大楚文士的这场变革里,少年人远比世人所想的要勇敢得多。
他们为寒门学子出头,身先士卒,有庶女出身的崔文缇,有玩世不恭的柳知尘,有不愿拘于朝堂的王怀瑾,还有许多如温哲一般的书生学子。
谁人会不怕死呢,可他们却说:“有些事,
总要有人去做,为何不能是我们。”
武将固然重要,可文臣亦有风骨。
中途,这篇文曾换过名字,但私心里觉得还是‘景年往事’更适合它,景年间的少年们撑了一身傲骨,是晦涩朝代里最鲜明的颜色。
这本书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感谢一路陪着我走到这里的读者们,愿诸位旦逢良辰,顺颂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