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夏日多变的天气真的让人厌烦,蔡逸语讨厌雨天,不只是因为会弄炸自己的头发,更是会压抑自己的心情。本来答应许诺下午给她带好吃的回去的,这磨人的天气真是让人心烦意乱,吃完饭的蔡逸语回到卧室发现外面依稀下起了雨,顿时有些倦怠。想了想给许诺发了条晚上回去的消息便开始蒙头睡觉。
等到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雨还在下,但午后昏黄的阳光燃烧了层层云放出昏黄的光透过窗口几经摧残的罗汉松映入房间,口干舌燥伴随昏睡的头让人完全提不起干劲,稍微休整一下打算在床上看看《经济学原理》,把手伸进书包,手却摸到了自己黑色的羊皮日记本,几经犹豫还是掏了出来。
“人妄想犯罪的欲望只是会被理性镇压。”
蔡逸语每次翻开日记的首页,粗狂的字迹便映入她的眼中,显然并不是她写的,但这些粗狂的文字却时刻想将她的思绪拽进记忆的涡旋,回到去年夏天。
遇见他真的是一件很随机的事情,为什么要用随机这个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如果那一天我的行动稍有偏差便会与他错过,而毋庸质疑的便是我的人生轨迹定会与现在大相径庭。
那天本不是我当班,当班的前夜吃烧烤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上吐下泻,正赶巧我回家的车晚了点,便被老板喊去收货。我便去了,是个小村庄,也就几十口人。
热辣的太阳毫不吝啬的释放着自己的浓情,但田间的麦子却承受不住他这浓浓的爱意,都低下了自己曾青葱的面容,只甩着自己火红的发梢,诱惑着那挂在天边的情人。
这伤风害俗的情景简直扎了一旁杨树的眼,不止地发出嘈杂的吱喳声,好像街边碎嘴的婆娘瞅见了那些刚过门小媳妇,总要去指指点点些什么,好像不这么教导一下便凸显不出自己作为过来人丰富的经验。可日子总要去过,但不禁还是会有一些受不了生活的艰辛被压倒在田间,折断了腰。对于这些完全对日子失去希望的麦子也怪不得那一茬茬儿的银光将自己拦腰截断,扔到麻袋中,虽然站着的麦子也会被一同收割。
与那银光如影相随的是那田间穿梭着的忙碌身影,在这人影憧憧中,只当中一道佝偻的身躯硬是要将旁人的目光扯到自己身上。
身影归属于一位老人,老人样貌平平唯独腰板隆的很高,像是在他那土色的棉麻衣服里塞进去了一座小山;透过衣服上的纱眼能看到染着深褐色的老人皮肤,如一块铜壁被敷在了上面。铜壁为保护自己身上涂满的油,却不时的被那棉麻蹭掉一块,而铜壁显然不甘被如此戏耍,便是跟他叫上了劲,你蹭掉一块,我便再渗出一滩,这一来一去终是棉麻先支持不住,全身淋漓,不得不败下阵来。
见我到来,老人停下手里娴熟的动作,寒暄了几句后领我走到树荫下,低下除了焦黄的野草还有一个土黄的箩筐,掀开顶上敷着的薄纱,里面是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伴着婴儿的哭声我检查了货品无误后递给老人一迭钱后便盖上纱布背起箩筐转身离开,成熟的商人不会多问些什么,有些是盗的,大多是穷的,好在如今少了大多,但有些还是在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置身于阴暗的深巷,只能听到远处的蝉鸣和自己颤抖的呼吸,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孩子,蔡逸语从未想过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富商子弟被人劫持刊登上报的并不少见,但真正发生在自己头上,恐惧感如同深夜梦境中坠落却无法惊醒一般,全身被冷汗打湿。
远处黑暗中亮起了火光,伴随着的是打火机的声音,火光映在嫌犯脸上,光影参半,求生欲带来的应激反应为蔡逸语争取了思考的时间,让她翻阅脑海的记忆来跟眼前的人比较。
对面的嫌犯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特意帮助她一般挥手点燃了一旁的烛火,橙色的火焰光芒照在蔡逸语身上让她终于了解了自己的状态,双脚脚腕被用铁丝绑在一起,左脚帆布鞋掉到一边,白色的袜子上沾着黄土,腿上有些火辣的痛,上面全是被拖拽的痕迹,好在身上的衣物没有破损,让她还是有些庆幸,双手被捆在身后靠着的木质桌腿上,尝试抬了抬却纹丝不动,让人怀疑是不是钉在了地上。环视四周墙皮裸露,地上散落着褐色的蜘蛛丝网一副破瓦楼的样子,迟迟不愿注视眼前的男子只是因为记忆与形象结合时的悲哀事实让她难以相信。单透过眼前男人身上黑色的西装依旧能窥视到的壮硕的身躯坐在对面给人一股高墙般的感觉,精心修剪的短寸头让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凌厉十分,蔡逸语当然知道对面是谁,却决绝不能相信是他。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而他的确回来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再次见他时已经是多年之后,那时我早已换了工作,出于善心去支援救灾。救济站的小鬼们都聚在一堆,一个个抹着眼泪,一旁的看护人员为他们打来的饭都被踹翻到了一边,唯独那个孩子,眼旁依旧能看到泪痕,眼睛里却放着光,好像有什么使命要他完成。孩子右手死死抓住碗,左手拿着勺,把那些沾着烟尘已经发乌的白饭塞进自己的腮帮子,生生的吞下。也许只有灾难降临时能哭着咽
下食物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我不经意间扫到他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梅花,记忆被拉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也许是老人隆起的腰板给我印象深刻,也许只是因为那是我们公司的最后一单生意。那朵黑梅花一直印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出于愧疚我想带他走。但我虽然记得他,而他万千却不可能记得我,可不知道为何他却愿意跟我离开。也许是成为孤儿的恐惧逼迫着他,或者只是因为两个寂寞的心可一同取暖。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随意找了一个偏远城镇过活。他本想称我为父亲,但被我制止。我只是个罪人,不配做他的父亲,于是他便叫我老陈,每日我会出去打些散工,而他大多是在家里做一些家务事,只有我出去摆摊的时候跟我出去,帮我叫卖。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但并没有维持多久。十二岁的一天,他翻扯到我曾经的罪证,他痛斥我恶魔的行径,发誓要将我碎尸万段后摔门而走。屋里是安全的,我定要拦住他才行,可我只是一个罪人,没有追回的权利,他走了。
那时蔡逸语只有十二岁,而爸爸为给姐弟办理开户手续而来到金融街,小时候有些人来疯的蔡逸语与蔡逸辰腼腆的模样很有反差。趁着爸爸跟人攀谈的功夫,本就闲不下的蔡逸语便偷偷溜了出去,当然街上的人大都认识这个著名财团的公主,不认识的也就只有那些没资格参加社交的“穷人”们,倒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四周旁人见到蔡逸语都友善的和她搭话,而有教养的公主当然要礼貌的回上几句。
那是蔡逸语第一次见他,闲逛的蔡逸语注意到路旁半蹲着一个十二三岁身着奇异的男孩,被汗水浸黄的汗衫,土气的蓝色七分牛仔裤,一双崭新的圆头皮鞋。奇怪的人,这是蔡逸语的第一印象。少年正蹲在地上透过玻璃观察着店里悬挂着的那些跳动的红绿字符。
“那是什么?”虽然这么问,但蔡逸语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她们家的公司就挂在上面,这么问只是为了跟这个奇异服装的男生搭话。可眼前的男生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事毫不理睬。见眼前的人不理自己,蔡逸语便打算欺负他一些,就如往常欺负蔡逸辰一样,于是鬼鬼祟祟的走到一侧一脚踩到男生崭新的圆头皮鞋上。
“嘶——”突然袭来的痛意把男生从自己的世界拽出来。猛然起身双眼一瞪正准备还击却发现旁边是个矮自己半头的女生,把口水连同疼痛一同吞下,上下颚咬紧而显得音调有些低沉“你干嘛!”
“我叫你这么半天为什么不理我。”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有些暴躁的反应完全和蔡逸辰被欺负时的样子不同,为了不落下风只好同样凶了回去。
男孩蹲下身子,用身上的汗衫把鞋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切,不就是一双破鞋吗。”蔡逸语双手叉腰有些看不上男孩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大不了我送你一双罢了。”
“生活富贵的大小姐永远不会明白劳动的辛苦。”
“你!”原本想呵斥男孩却发现爸爸已经领着弟弟走到自己身后,只好作罢。
“你的朋友?”“才不是。”虽说女儿这么回答,但作为父亲还是不免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穿着奇怪的男孩。
回到家后蔡逸语却时常会想起那个有些奇怪的少年,可能少年奇怪的打扮正戳少女的心,或者只是因为少年的冷言冷语给了这个被宠溺包围长大的女孩新鲜感,总之少年那句贬低意味的富家大小姐让她一直记在心头。好像想证明自己似的,从那之后她便时常在周六日出去,做一些事挣钱的事,比如摆摊,只是自从有了这个习惯,家里就经常会有一些名贵物品变成零钱,这时候大多是王叔负责善后处理。
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蔡逸语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不理凡事的大小姐了,就去金融街找哪个男孩理论,再见到男孩的时候他正坐在街边长椅上,手上拿着报纸一旁放着一盒绿豆糕,边吃边看。蔡逸语把报纸从少年手中夺走,接着一把抓过一旁仅剩的两块绿豆糕塞到嘴里。接着少年看着她咳嗽几声后无奈从公文包中拿出水瓶递给了她。
把卡在喉咙里的绿豆糕吞下,蔡逸语向少年炫耀起了自己的战绩,“我才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我去时代天街摆摊,总是能吧东西卖光,这几周赚的钱足够买你好几双鞋了“说这话时,嘴角露出微笑洋溢着欣喜的骄傲。
少年看着少女揶揄着说“这份报纸给你,”说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纸“你这么厉害去找个人把它卖掉。”
“这有什么难的”说这接过报纸把,并把之前从少年哪里抢的那一份还给了他,之后转身便找到一位正在盯盘的叔叔。
“叔叔要买一份报纸吗”
盯盘时被人打扰着实有些不快,加之最近市场一直下跌心情总有些不好,正打算把人哄走,回头却发现是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脑海里快速思考,突然想起来女孩的身份。
“叔叔买一份报纸吗”蔡逸语继续用可人的声音询问着。
“哦,这不是蔡总的女儿吗,出来社会实践,报纸多少钱我买了。”
蔡逸语漏出欣喜的笑容,不知道要多少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