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薇离得最近,眼疾手快立即将冯香脂揽在怀里。
“诶诶怎么的呢?”掌柜惊道:“可别赖人啊!”
庞薇眉头微皱,轻试下冯香脂的额头,又探了探脉搏,转而对诸葛稷道:“高热,该是昨夜遭了大雨,感染风寒,这怕是一直在撑着呢。”
诸葛稷道:“我们先将她送回房吧。”
庞薇点点头。
诸葛稷俯身接手,将冯香脂横抱走上二楼,庞薇正欲跟上,忽又对掌柜道:“一会得有劳掌柜的差人来一下冯娘子的房间,我写副方子,请掌柜帮拿下药。”
掌柜恭敬拜道:“是。”
庞薇抽身欲上,掌柜忽又唤道:“大人……”
庞薇有些讶异,回身一看,见掌柜确实在望着自己,忙摆手道:“小女子不是什么大人,掌柜还有何见教?”
掌柜揉搓着双手,尴尬道:“呃……我是想确认下,方才那位公子,真是新任的县令诸葛大人吗?”
庞薇淡淡一笑,轻启朱唇,吐了个“是”字,即飘然而去。
掌柜只呆立在原地,面上时而欢喜时而忧。
堂上有人起哄道:“掌柜这回走大运了啊,县令大人下榻望江楼,这往后可是揽客招牌啊!”
掌柜苦笑道:“你们是没看见,方才二位大人对那冯娘子非常和善,诸葛大人更是亲自将冯娘子抱上楼去,我这又呼又喝的,若回头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怎么办哦!”
堂上有人讥道:“你这掌柜的待人处事还不如小二,遇权贵士族勿攀附,遇落难之人当行善,此乃叶大人教诲我等钱唐小民需常怀之心,掌柜如何便忘了?”
掌柜猛拍大腿,悔不当初。
冯香脂与焦安的客房内,诸葛稷杵在原地,仍抱着冯香脂,一时犯了难。
窄小的床榻上,焦安全身都缠满绷带,仍在昏迷状态,却再无地方放下一个冯香脂了。
庞薇入了屋子,一眼便知诸葛稷的囧处,便道:“夫君先将冯娘子移到我们屋内吧。”
“好!”
那边诸葛稷抱着冯香脂离了屋子,这边庞薇的目光落在焦安身上。
号脉,看伤口,庞薇眉头紧锁。
待诸葛稷回来时,庞薇面色凝重。
“这焦安快没命了。”
诸葛稷闻言一怔,眼神担忧地看着床上之人。
“本就失血过多,极度虚弱,却又寒毒入体,经脉瘀滞,寻常药石怕是只能吊着命,而冯娘子给他用的药,也仅是吊命功效。”
诸葛稷若有所思:“怪不得冯娘子要尝试在此处做活,显然她知道焦安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只能在此长久地住下去,果然是位贤德聪慧的女子。”
庞薇眉毛一扬,语气突然微凉:“怪不得诸葛大人抱着人家娘子这么久舍不得放手,不如就地大婚?”
诸葛稷被唬的倒抽一口凉气,赶忙道:“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冤呐!”
庞薇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正色道:“说正经的,需要一名深谙内息运气之道的人冲破焦安周身经络,助其活血,否则吊着命也没意义。”
诸葛稷尴尬道:“薇薇,你就直说要叫溪弟过来一趟得了。”
庞薇甩过去一个杀气浓烈的眼神:“怎么,容得你抱着人家娘子,不容我提溪弟?”
诸葛稷骇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庞薇寻了纸笔墨砚,飞快地罗列药材,见诸葛稷还杵在原地,没好气道:“你没别的事做了吗?”
诸葛稷无奈道:“本就约了孙忠到此回报城外小路的情况,之后再让他给溪弟捎带口信。”
庞薇怒道:“那纪峰尸体未检,纪家的说辞未定,谢家的口信未拟,你就这么杵在这里,难不成是等我与你一同去检尸嘛?真不知究竟是你做县令还是我,在外面精的跟猴一样,回来蠢得和猪似的。 你且忙去罢,莫待在这碍眼!这两个病号我得时时照看着,现下你身份大家也知道了,孙忠到此地,掌柜自然会告诉他你的去处,怕甚!”
诸葛稷撇撇嘴,长揖而拜:“那我去了。”
“滚!”
合了客房门,诸葛稷轻声长叹,正欲迈步,却见掌柜战战兢兢往这厢走来。
“诸葛大人!”掌柜老远便深深一拜。
诸葛稷摆摆手,与掌柜道:“里面救治病人的是我夫人,庞娘子。一应药物需求,还请掌柜按庞娘子吩咐准备,有劳了!”
“诸葛大人说哪里的话,能为大人效劳是小人的福分,必当一一办妥。”
诸葛稷点点头:“掌柜不必多礼,我们还需暂住在此多日,待两位病人恢复后才离开,掌柜放心,一切开销均会如实支付,不会亏你的。”
掌柜忙道:“诸葛大人客气了,小店永远
为大人敞开,大人想常住皆可,是否要调换一间大一些的客房?”
诸葛稷道:“不必了,忽而又道,边上这间可是空的?”
掌柜道:“目前暂未有人入住。”
诸葛稷道:“也暂时算在我头上吧!”
“好!”
诸葛稷抬脚要走,却忽然折回:“还有件事。”
“大人请吩咐。”
诸葛稷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贴耳问道:“贵店可有吴县的糕点?”
掌柜一时愕然,点头道:“有的。”
诸葛稷道:“取两份,一份我带着路上吃,一份送给庞娘子,毕竟半日未进餐了。”
掌柜拜道:“好,只是……尊夫人不用别的餐食了吗?”
“不用,她忙着医治,怕是也没时间好好坐下来吃饭。”
诸葛稷说完这一句便缓步自楼梯而下,满脑子都盘算着悬尸案的事情,到了门口,正欲和小二说自己往衙门一趟,待孙忠来时告知,却见街上一骑如疾风般突至,一兵士下马拜道:“见过大人,孙捕头在城南发现线索,未敢擅自定夺,特请大人亲赴。”
诸葛稷眉头一拧:“好!”
庞薇看完焦安的情况,转身出门,正欲去看冯香脂,却见掌柜端着一盘香糯洁白的米糕过来,一时有些讶异。
“庞夫人,这是诸葛大人吩咐端给您的。”
庞薇点点头:“随我来。”便领着掌柜进了自己屋子。
“放在桌上吧。”庞薇头也不回道,忙着从橱中取出一卷布包,看样子,是医家常用的银针包。
“好。”掌柜放下餐盘,瞥见床榻上正是方才昏倒的女子,身上还穿着店里跑堂的短衣,只觉得无比扎眼,战战兢兢道:“庞夫人,关于这冯娘子,小的实在不知她竟是二位大人的朋友,一时糊涂,这……”
庞薇只淡淡道:“无妨,人之常情罢了,这世道都有难处。”又将两副药方取出,交给掌柜:“有劳了。”
掌柜深拜道:“多谢庞夫人!另外诸葛大人还多订了边上的一间,若庞夫人有需,唤小人便可。”言罢即恭敬后退。
掌柜深知,庞薇正要给这冯娘子医治,自己也不愿在这面若冰霜的女子面前多待,急忙忙出了屋子,在走道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连诸葛稷直面庞薇都要自弱八分逍遥气,何况一个客栈掌柜呢。
庞薇仔细净手,再次试了试冯香脂的脉搏,松解其上衣,在数处穴位下了针,望着这瘦削女子满身的擦伤,颇为心疼。
接下来只需稍等片刻,待冯香脂苏醒即可。
庞薇坐回桌边,自斟一杯清茶,看着洁白香糯的糕点,伸手取了一块轻咬,噗嗤一笑。
也只有诸葛稷时时记着自己喜欢吃什么。
是不是对他太凶了些?
庞薇摇摇头,甩开了这个想法。
那臭小子,若不常泼点冷水,只怕能上天。
床榻上一声轻吟,庞薇忙投去目光,却见冯香脂似怀着极大的痛苦,身体极度抗拒着,不多时便一声惊呼,猛地坐起身子,睁开眼睛,大口喘息,似从恐怖的梦魇中回转,眼神还有些呆滞。
庞薇忙靠过去,快速取下银针,让冯香脂靠在肩头,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