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稷与秦溪闻言均面色骇然。
所以这一支倭国水师本就是有预谋有组织,也从不隶属于阴阳家。
恐怖的战力,以及一头神秘的水兽。
若称霸镜湖,就等于称霸江东,那这风雨飘摇的晋王朝,真的是南北受敌,国祚呜呼哀哉。
念及此处,诸葛稷面色凝重起来。
眼下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不单单是镜湖山庄数千条生命,甚至整个晋王朝,都会因为这一着失棋,满盘皆输。
大殿中的争论已经结束,寨主对着手中的纸与另外三人说着什么,声音已然很小,再难听得清。
诸葛稷思忖片刻,又掐指算了半晌,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贴耳对秦溪说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秦溪。
秦溪轻轻点头,一纵身,飞快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中。
大约半炷香时间,诸葛稷一声不吭,只趴在房顶上动也不动,而大殿中数人也一直在低声商议,什么也听不清。
正当阿泰觉得左右这么趴着也不是个事的时候,却分明听见三人来的方向忽然人声鼎沸起来,一众呼喊叫嚷,一传十传百,一瞬间所有屋子里的倭人都冲了出来。
阿泰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说趁着雾气潜入时自己还不怎么慌,但眼下屋檐下方少说也得上千人,随便谁一抬头便能发现自己,谅插翅也难逃。
当然,倭人呼喊的话语阿泰也听的真切,所有人都在喊着:“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可即便下面乱起来,诸葛稷却依然动也不动,直到一个身影轻轻落下,平静地好似只是去小解了一般。
秦溪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诸葛稷,此时阿泰看的真切,那是个火折子。
水寨的屋子均就地取材,几乎皆是用会稽山的竹子搭制。而竹质易燃,芦苇荡更是天然的燃料库,只一小会,火势已然越烧越大,在房顶上几乎都能望见浓雾中隐约闪动的火光。
大殿中的数人终究还是跑了出去,分头指挥忙碌起来。
空荡荡的大殿中忽而闪出鬼魅一般的人影,诸葛稷快步上前,仔细观察寨主留下的那张纸,仅片刻,诸葛稷就一纵身又回到屋面上。
“这么快?”秦溪低声问道。
诸葛稷点点头:“都记下了。”
“现在怎么办?”
“方才那个白脸女人去的方位看清没?”
“留意了,往东边去了。”
“走!”
秦溪手上一用力,阿泰忽然又觉得自己成了轻功高手,三个人只在房顶上腾挪飞跃,却一丝声响也没发出,很快便见到快步疾走的那白面女人。
这一侧与方才来的方位刚好对称,不出所料,这一侧也有三艘巨大楼船。
白面女人绕过码头,穿过一片竹屋,直直走向一条窄小的栈道。
三个人不近不远地跟着,发现栈道延伸进芦苇荡的深处,又到了一片远离主寨区的空阔之所。
窄小的栈道延伸为一圈平台,台上仅有两座竹屋,台边也仅有一艘小船,但更多的是六根约三人合抱的立柱,看上去是由竹筒扎制而成。
诸葛稷与秦溪心知肚明,此处应该就是豢养水兽之所了。
白面女人行到一处竹屋前,同这里的看守说了几句,便进了另一处更宽敞的竹屋,再没出来。
阿泰翻译道:“那女人问是否有异常,守卫说没有。又问了下还活着几个,守卫说八个,就这些了。”
诸葛稷闻言,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若如那女人所言,水兽已准备今夜好往西牵引,必然得有控制方式,诱饵是对付兽类最常见的手段。
水兽吃人,那诱饵大概率是……活人!
“那守卫身后的竹屋里可能是捉来的活人。此地离主寨区颇远,有没有想法活动下筋骨?”诸葛稷贴着秦溪耳边道。
“那还用说!”
秦溪捏了捏手背的关节,面色如霜。
雾气中,轻微一声“嗖”,竹屋外的看守应声而倒。秦溪猛然打开竹屋之门,如饿虎扑食般冲进屋内,一眼便见两名同样倭人装束的看守,未等这两人喊出声,百里剑出鞘,一招绝云直接抹了两名看守的脖子。
秦溪剑在滴血,回身便望见这屋子里的大笼子中关押的人,顿时心也在滴血。
八个人,准确的说是八名四五岁的孩子,都衣衫褴褛的模样,眼中满是惊恐。
秦溪收了剑,让自己尽量和蔼些,做了个轻声的手势,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笼子中顿时一片欢悦。
另一个竹屋内,诸葛稷拿着阿泰的长剑,搭在那白面女人的脖子上,此时才看清,这女人一副神婆装束,全身画满了奇怪的纹
路。
白面女人被突然杀入的诸葛稷吓了一跳。此刻却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没有丝毫恐惧。
诸葛稷问话,阿泰翻译。
“你是什么人?”诸葛稷冷声问道。
“这句话好像应该我来问你。”女人态度很高傲。
“我是朝廷的监察御史。”
“哦?看来中原朝廷也不全是无能之辈。”
“回答我的问题!”诸葛稷厉声道。
那女人咧嘴而笑,笑容有些瘆人:“我乃沧月,侍奉月神的奴仆。”
“是你养了水兽?”
沧月眯起了眼睛,看着诸葛稷道:“不错。”
“水兽是什么?”
“水兽便是水兽。”女人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水兽在哪里?”
“呵呵,就在你们脚下,正饿着呢。”女人直接忽略了诸葛稷手中的兵器,话语中甚至有威胁的味道。
诸葛稷眉头一皱:“你们打算做什么?”
沧月冷笑道:“为了救你们中原人于水火之中。不信奉月神的人,才会有皇室相残、饥民遍野。你们应当感谢我们!”
诸葛稷面色铁青,怒道:“感谢你们什么?伏大军于镜湖,掀起战火,让百姓流离失所吗?”
沧月道:“你们有句老话叫‘不破不立’,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诸葛稷心底一震,又是一堂而皇之用正义的理由粉饰歹毒的家伙。
诸葛稷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杀意渐起,正犹豫间,秦溪进了房门。
诸葛稷从未见秦溪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凌冽的目光犹如实体一般。
“问完了吗?”秦溪对诸葛稷道。
“问完了,说了也等于没说。”
“那便杀了吧!”秦溪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
阿泰分明看见沧月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恐。
“你懂中原语言?”阿泰惊道。
沧月根本懒得回答阿泰,只用蹩脚的汉话直接对秦溪道:“你们不能杀我,只有我能控制水兽,杀了我,水兽将毫无约束,定会吃掉你们更多人!”
秦溪嘴角一丝冷笑。
沧月只觉得眼前人化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至,下一刻,自己的目光翻了好几圈,最终停留在地面上,沉入黑暗。
一式绝云,剑至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