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姑娘房里回话了，姑娘们都醒过来了。”

听到丫鬟这么说，老太太这才从床榻上起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丫鬟，眉毛一抬，用一种没好气的眼神看向了在一旁淡定喝茶的贾赦。

“老大，三天了，这就是你说的比较安全。”

虽然贾母早就已经知道了从小不在自己身边养大的老大是一个不靠谱的家伙，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拿自家的女儿和侄女去试，“如果她们有一个醒不过来，你看看敬哥儿会不会从外面回来，老二会不会跟你拼命。”

但是，贾母的眼神之中此刻却没有一丝对于自家孙女以及侄孙女的担心，有的只有对于贾赦所说的传承的思考。但是，一切的信息还不知道，贾母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心神，手中那还在碾动的佛珠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话说，老大，我跟你说要你找一个适合宝玉的，找到了没有？”

贾赦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只是默默地看向了这个在听到自家姑娘醒来才脸色有所好转的弟弟。说实话，贾赦刚刚从这个家伙身上闻到了一股杀意。

对，这样子才对了。

贾赦在这个时候才算是在贾政身上看到了一丝荣国公的影子。只是，相对于荣国公，杀气不够，杀机不够，杀意不够，只是照猫画虎，虽然有虎形，但是，却没有一丝虎威。

“兄长，现在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贾政从一开始就没有听懂自己母亲和兄长之间的哑谜，但是，他也并不准备想要像往常那般沉默。

正如当初贾母所言，贾赦在书房之中所展现的一面着实吓到了贾政。但是，这并不代表贾政的野心有所收敛，甚至那本来还算是老实的贾政通过回忆和私底下琢磨意识到了整个荣国府在繁华之下所隐藏的可怕力量完全就是掌握在自家兄长的手上。

是，他贾政这些日子，这些年是掌握了整个荣国府，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在自己愿意施展力量的哥哥手中化为乌有，甚至被自家兄长囫囵吞下，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不会。

王氏？

那个毒妇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她能够拿到大哥的印信随意地使用，但是，贾政知道，自家兄长不过是在自污而已。

这片天地之间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席卷天下的战争来催化这位战帅向着更高层次进发了，那么，注定要被忌惮的贾赦自然会随意地将自己的把柄送到真正忌惮他的人手中。

这只是一种制约罢了。

贾政这些日子从自家同僚那边可是了解到了自家兄长那一日在朝会之上的嚣张和霸道，但是，那些文宗、文坛宗师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很显然，忌惮兄长，且有能力限制贾赦这个家伙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些所谓的文官，是当今的陛下。

贾政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一日经历了贾赦的威吓之后，他已经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份从文官之中拔出，虽然还是领着文官的职责，但是，也默默地成为了勋贵集团的外围势力。

不过，贾政知道，这远远不够，他想要知道更多。

现在，就是机会。

贾政目光灼灼，盯着贾赦和贾母，等待着他们的解释。

而对于贾政的注视，贾母没有说什么话，而贾赦则是耸了耸肩，乐呵呵地拍了拍贾政的肩膀，

“如果想要知道的话，问问你女儿探春不就好了，想来也快到了。”

“要知道你家姑娘可是相当想要亲近你的啊！”

觉得自家院落之中的信息能够被贾赦说出来有一些羞愧的贾政揉了揉眉心，那本来还算是笔挺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靠在了自家的椅子之上，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下一刻，贾政盯着贾赦那可怕的视线一字一顿地从口中吐出了一句话：“大哥，你在胡说什么，孩子们怎么可能说清楚，请~大~哥~您~说~清~楚！”

贾赦看着那给自己硬顶的贾政，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在工部之中收起你那老好人的样子，用这种态度面对那些软骨头，怎么可能被那些家伙欺负这么多年。”

“大哥！”贾政连忙开口，很显然并不准备让贾赦有机会转移话题。

而贾赦在确认自家弟弟的心思之后，也只是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贾赦便上前，在自家弟弟惊恐的眼神之中，他双手虚空一握，一柄狰狞的大刀和大斧百年被贾赦从不可知的地方拔了出来。

那兵器上面浓重的血腥味，即便是贾母这边上好的檀香都无法压住。

但是，贾政也只是皱了皱自己的眉毛，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可能会蹭到他身上的血迹之后，便冷

静地看着自家兄长。

贾赦随手将那柄狰狞大斧杵在了地上，拿起自己那名贵的衣袍擦拭起了那柄大刀上面的血迹：“老二，你知道兵家的传承吗？”

贾赦不知道自家兄长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一种被丢下的感觉，语气也在不自觉之间变得有一些恶劣：“不知。”

看着那语气不善，但眉眼之中有着懵懂的贾政，乐呵呵地指了指自己那柄大斧：“想来你也不知道，连读书都没有读进去的家伙，又怎么知道那些所谓的进士为什么会成为三省六部的主宰的后备力量呢？”

“我们兵家，本来就是从过河卒开始，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战将，战帅，一步步踏着敌人的鲜血走上了力量的巅峰。”

言语之间的血腥，随着贾赦的杀机散发，就像是将整个荣禧堂给冰封了一样，那些本来还想着抽空偷懒的仆从们给吓得窒息，直到贾赦收敛了自己的杀机。

“而文官，诗书礼乐御射，六艺学成，便已经成为了儒生，而他们在书中找到了自己的道理，并没有被别人所摧毁，那么，就是大儒。”

“他们很简单，但是，也很困难。”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自己的道一直到死呢？”

……

而贾母则是乐呵呵地看着自己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交流，手中的佛珠转得比以往都要快。

相对于老大，贾母更喜欢老二，不仅仅是因为贾政是由她一手养大的，更因为这个孩子相对于淘气的贾赦来说更为听话，更能够给她老封君的荣耀。

直到贾赦获封荣国公之后，贾母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跟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什么区别——力量依旧是擎天白玉柱。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母虽然还是会刻意地偏帮自家二儿子，但不会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而眼前这个样子，就是贾母最想要见到的。

只是，贾母莫名觉得，眼前这两个家伙的交流更像是一只装作仁慈的猛虎和隐藏了凶残的狈在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