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杯！

皇帝在话别自家老父亲之后，便举着自己的酒杯缓步走下了自己的高台，走入了自家兄弟们的身边。

在看到自家三哥走下来，那几个本来就在那场大乱之中苟活的亲王的脸上都有一些惊讶。他们也不知道自家素来谨慎的兄长从自己的高台之上走下的原因，但是，身在皇家，他们更愿意用最为恶劣的心思来揣测这位在当上皇帝之后就愈发深沉的兄长的心思。

这些年，说实话，诸多亲王就像是被养猪一样养在了王府之中。

所谓的封地，别开玩笑了，当今可从来就没有想过将这几位亲王放到他们的封地之中，甚至这些亲王还能够感受到每一次那几位异姓王上朝的时候皇帝眼神之中所蕴藏的恶意。

这位陛下，在当年还没有成为皇帝之前，他们还是看不出来他心中的那份恶念，但是，现在看来，难怪他们的老父亲在大哥走后会承认当今是最像他的一个孩子。

不过，现在，一切的心思都会在当今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收敛起来。

“忠顺，忠平，忠安，好久没有见过了。”

“多谢陛下挂念！”几位亲王起身朝着皇帝一拜。

而看着恭顺的弟弟们，皇帝则是回想着这些弟弟府邸之中所发生的杂事，也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忠安，你家小儿子最近可不安稳，闹市纵马可是大罪，武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已经朝我汇报了好几次了。”

“不好好教育，到时候大宗正可是会出面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经历过那位大宗正的教育，所以，知道这位严肃到骨子里面的皇室大宗正在面对皇家纨绔的时候会下何等重的手。

“陛下，臣弟知晓，回府便对臭小子进行教育。”

忠安亲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于自家儿子所犯的事情，中安亲王并不在意，以他亲王的身份，连人命官司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么一点小事会传到当今的耳朵之中。

忠安亲王看了看当今的笑脸，脸上的谄媚愈发明显——这些小罪在当今面前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但是，真的到了当今想要收拾他的时候，这点小罪都可能在那些文官的罗织之下毁了整个王府。

“忠安，孩子要好好教育的，毕竟将来也是要承接我们的王位的，要不然，一个祸害继承了王位会带来巨大的破坏的。”看到自家兄弟被当今拿住了手尾，已经咧开嘴巴的忠顺亲王还想要嘲讽自家弟弟。

只是，还没有等到忠顺亲王开心多久，当今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忠顺，他是娃娃的问题，你的问题可不小，有空在外面闲逛不如抽空管一下你手底下的那几个管事，亲王的管事什么时候可以插手顺天府的官员任免的问题了？”

此话一出，本来还是乐呵呵的忠顺亲王一下子就缩起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兄长。在惊讶之后，忠顺亲王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忠顺亲王是比其他亲王在当今面前更为放肆一些。那是因为忠顺亲王是当今同父同母的幼弟，自小被当今看护。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忠顺亲王不害怕自家兄长，他比其他人更害怕自己的兄长。

忠顺亲王知道，自己的兄长过往在别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伪装，内里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权力生物，任何触碰到他权力的家伙都会遭遇到自家兄长的凶狠打击。

“兄长，臣弟不知！”

忠顺亲王声音微哑。

此刻的忠顺亲王是想要推脱，但是，不代表着他能够推脱，甚至按照他对于兄长的了解，这个男人绝对会因为他的推脱而暴怒，甚至直接安插人手接管整个王府，将他彻底变成手底下什么人都使唤不动的王爷。

一想到这个可能，忠顺亲王也是打了一个寒颤，在当今的注视之下，一鞠到底，甚至整个人都要跪在地上，向自家兄长乞求原谅了。

看着自家幼弟如此惊恐的样子，当今才放缓了自己的口气，在众多亲王警惕的眼神之中，他伸手将自家兄弟搀扶了起来，看着忠顺亲王那张苍白的脸，他也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脑袋。

“该长大了，别让太上皇后担心啊！”

“朕也不想再失去几个兄弟。”

只是，在忠顺亲王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自家兄长的脸色的时候，其他亲王却能够清晰地窥探到天颜——那张没有一丝情感，甚至冷漠到吓人的脸。

当今看着那因为这些年的变相软禁而变得有一些虚胖的弟弟，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亦或者说是他脸上生出的所有表情都不过是一种伪装。

在成为了皇帝之后，人心之中的那份情感就已经彻底被权势所带来的的心潮澎湃给压制。一切除了权力以外的东西，

可以牺牲的。

这就是皇帝。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弯下了自己的腰，恭敬地站在皇帝的身边，没有半点话语。

他们自然是听懂了皇帝的话语——不安分守己，那么就永远不用活着了。

当今还是当年的那位当今，只是，现在他们的地位跟当今的地位完全没得比，只能够在这位真正将权力握在手中的人面前卑躬屈膝。

亲王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但是，在苦涩之后，他们又不得不用嘲讽彼此的方式掩盖他们内心的嫉妒和酸涩。

他们，终究还是输给了三哥（老三）。

在见到敲打自家过于活跃的弟弟们的目的达到之后，当今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好了，正值中秋，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忠顺，有空的时候也往皇宫内走走，还有你们几个，母后她们也是相当想你们的。”

似乎是提点，在那几位亲王的腰杆弯得更厉害的时候，当今迈着四方步，缓缓地朝着几位阁老交流的位置走去。

哪怕是在中秋，当今也没有停下审批奏折的工作。

而针对批阅奏折之中所发现的问题，当今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跟这几位阁老交流一下。

“陛下！”

远远地，几位阁老在看到皇帝走来的时候，便已经躬身作揖，等待皇帝的发号施令。

在看到那几个在他面前也低下了脑袋的阁老，当今那即便是中秋圆月的温柔都无法使之散开的紧皱的眉毛才舒缓了一些。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皇帝对于这几个阁老没有戒备之心。

毕竟，权力是有限的。这几个阁老在无形之中分享着皇帝的权力。

而权力，是一个美好的东西，美好到让人根本不愿意放手。

这几个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分享到了皇帝权力的老东西，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将自己的权力重新交还给皇帝。

他们，阁老们，受制于皇帝，但是，他们也限制着皇帝的权力，制约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