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飞花楼。
“姑母,您还是跟我们回府吧。这是父亲他老人家生前的心愿。”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站在飞花楼外,对着飞花楼内被人扶着的貌美女子说道。
男子正是新德庆侯的长子,在新德庆侯死后,德庆侯府的担子也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而女子,正是今年已经十九岁的小汤圆儿。
“既然兄长已经逝去了,那我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小汤圆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侄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真的不想回家吗?
不,她想,她做梦都想。
九年,整整九年啊。
她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整整九年。
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谁又真的知道这个地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死地?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白芷一直护着她,她早就被那些人分食了。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她明明已经攒够了能把自己赎出去的巨款,这些钱是她一点点攒出来的。
五年她日日接客,名声变得再差再臭她都忍下来了。
不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的走出这里,回家,回家再见自己的哥哥一面,叫一声兄长?
可是现在呢?没了,她唯一的血亲,没了。
(注:侄子并不是血亲,血亲只有父母,爷爷奶奶,兄弟姐妹,子孙。
妻子以及丈夫都不是血亲。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妻子和丈夫仅仅只是法律层次的直系亲属。)
她甚至连自己兄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她再回到那个家,算什么?
她这五年,为了德庆侯府的颜面拒绝了所有人的援手,甚至包括白芷的好意,自己拼死拼活的努力,算什么?
就是个笑话。
“姑母...”德庆侯长子看着小汤圆儿,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变成了一声叹息。
“既然姑母不愿回府,那这些钱财,权当是侄儿的一番心意了。”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他看着自己的姑母,慢慢的说道。
“好。”小汤圆儿没有拒绝,她知道德庆侯府现在的日子绝对不好过,这一点从男子身为德庆侯长子,出门身边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就能看出来。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给出了不菲的钱财。
小汤圆儿不能拒绝,这样只会让旁人更看不起德庆侯府。
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
看着小汤圆儿收下钱财,男子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里提着一个食盒。
将食盒递给小汤圆儿,男子对着小汤圆儿行了一个晚辈礼,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德庆侯府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德庆侯去世,他作为长子,必须稳住德庆侯府。
就连来接小汤圆儿的这点时间,也是他排掉了不少事情挤出来的了。
安抚手下牺牲将士的家属,打点关系,加上还需要自掏腰包去补充一些军饷。
小汤圆儿猜的没错,德庆侯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若是过段时间还没有好转,那他只能考虑变卖家产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掏了自己的腰包,来给小汤圆儿一份不菲的钱财。
他其实没有对自己这个姑母没有什么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小汤圆儿就被送到了飞花楼,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熟悉。
他对小汤圆儿的印象其实就只是,他这个姑母很喜欢吃甜食,每次吃的时候就会笑。
尤其是汤圆儿,她最喜欢吃了。
爷爷教过父亲做汤圆儿,希望将来他不在了父亲能再做汤圆给姑母吃。
父亲教过他和二弟做汤圆儿,希望将来就算他也不在了,他们兄弟二人还能让姑母吃到。
而现在,九年过去了,父亲没能做上汤圆给姑母吃,但是今天,他终于还是把这碗汤圆儿,做出来,送出去了。
即使迟了九年。
看着男子越走越远,小汤圆儿拿着沉甸甸的布包和食盒走到回了飞花楼中自己的房间。
将布包放在桌上,小汤圆儿慢慢的坐了下来。
她打开那个食盒,看着食盒中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圆,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
拿着食盒中的汤勺,小汤圆儿舀起一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儿,塞到了自己嘴里。
是熟悉的味道。
“爹爹,华儿想吃汤圆儿~”
“好好好,爹爹给你做。”
她记得,她的爹爹是武将,手上全是茧子,手也一点都不巧。
第一次包出来的汤圆特别难看,一点也不圆。
但是她吃的很开心。
后来爹爹包的汤圆越来越好看了,还学着包了一些其它馅心的汤圆。
爹爹也教了兄长包汤圆儿,但是她还没吃上,家中就出事了。
爹爹被抓了,兄长四处奔走,想要将爹爹救出来。
但是最后,得
到了一个冰冷的答案。
爹爹僭用了龙凤之物,是死罪。
她也被送到了飞花楼,成了一名乐女。
好在兄长没有事,他从头开始,一步步的立了战功,然后拿回了爹爹的侯位,拿回了他们的家。
从那日开始,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爹爹包的汤圆儿了。
一点点的吃着这碗如记忆中味道一样的汤圆,小汤圆儿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终于,在最后一颗汤圆儿被咽下的时候,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放下汤勺,小汤圆儿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爹爹,华儿吃饱了。”
.........
“泉掌柜,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了。”将赎身的银钱交给泉掌柜,小汤圆儿对着泉掌柜慢慢的说着。
“这些倒是不必,只是,你不再等等?”看着面前的女子,泉掌柜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银钱多了,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这多出来的银钱是小汤圆儿给他的。
“嗯,不等了,还有些事情要去做,若是白芷姐姐来了,还希望泉掌柜替我说一声抱歉。”小汤圆儿看着泉掌柜,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
“知道了,老身会说的。”看着面前的小汤圆儿,亦或者,是廖韶华。
“那多谢泉掌柜了。”对着泉掌柜慢慢的行了一个礼,廖韶华转过身,提着明显变得更沉的布包离开了这里。
看着廖韶华远去的身影,泉掌柜摇了摇头,转身重新走进了飞花楼。
这么些年,廖韶华是唯一一个进了飞花楼还完完整整的出去的女子。
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身世悲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