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三个人,最容易搞的是哪一个?”项绍宽不急不慢地问道。
“刘国轩吧,他的忠诚度最高。”洪诚丘立刻答道。
“不是。”吕宪华马上纠正洪诚丘的说法,“刘国轩本人忠诚度最高不假,但刘国轩长期坐镇武昌,湖广乃至四川、云南、广西的很多官员和驻军将领都是他的手下,他本人愿意走,那些人却会担心刘国轩走了自己地位受影响。”
“那……究竟是哪一个?”
“当然是曾养性啊。”项绍宽说道,“虽然这个人深藏不露,你很难知道他确切地在想什么,但他和他的军队驻守升龙一带,到底是异国他乡,手下官兵都希望早日回国。我们只要派一支部队过去换防,让他带着一部分兵力回国,那他自然肯回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洪诚丘发现自己在军务方面确实不如项绍宽和吕宪华思虑周全,很尴尬地笑了笑。
“等曾养性的换防完成之后,就调动刘国轩和马宝,不过步骤比较多,总的来说就是要将两人部下的兵力分化整编,马宝所部可以编练一个野战军镇,然后调往延绥方向驻防,其余部分看情况编入各地的卫所,剩下的老弱病残就出资遣散。”
“那马宝本人肯定有意见吧?”
“意见肯定有,但有点意见就发飙掀桌子也不至于。”项绍宽显然很有把握,“马宝来京,是接替很快就会去世的张勇出任枢密同知,地位仅次于刘国轩,对他来说可以满意。整编后的野战军镇由他推荐的人担任都督,他也可以放心。另外,他的五个儿子之中,除了老三和老四早年间战死,长子马自达在京城的淮国公府看守家业,次子马自援前两年顺天乡试中了举人,现在在礼部当官,老五以勋贵子弟身份到锦衣卫充任侍卫,三个儿子都在京城,让他回来团聚以享天伦,他怎么也有些动心吧。”
“那倒是。”洪诚丘觉得项绍宽所说很有道理,又问道,“那刘国轩呢。”
“刘国轩的难点在于手下的安排,具体内容就太繁琐了,在澡堂子里很难说清楚,主要就是两点,第一是将陈世凯调回武汉,接掌兵权,能镇得住那群骄兵悍将的也只有陈世凯了;第二是要物色一个湖广总督的人选,需要精明能干的。”
“我推荐冯锡范。”许纬辰立刻说道。
“冯锡范不行吧,他没那个能力。”吕宪华马上摇起了头。
“我知道他没有。”许纬辰解释道,“但我早想过这个问题,湖广总督一旦出缺,继任者无论如何都干不好。刘国轩在武汉的时间太长,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谁去谁倒霉。让冯锡范去,谁不服就让他弹劾谁,肯定会激起反抗,小半年之后再将他撤了,闹事的人也顺手撸掉几个,然后再换别人做,就容易许多了。”
“那既然是派个临时工去送死,为什么不派别人去呢?拿冯锡范送死好像成本太高了。”洪诚丘笑着问道。
“派别人去,那人就真的要死了。只有派冯锡范去,至少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毕竟他是郑克塽的岳父,谁敢动他。”
“哦哦,这倒是真的。”洪诚丘点了点头,“那之后再派谁去?”
“明珠啊。他这个人能力非凡,在云南和陈世凯搭档又比较默契,一起去武汉主持大局,应该不会错。”
“可以。”项绍宽非常干脆地说完,又朝着洪诚丘说道,“没什么要紧事了,让那几个姑娘进来吧。”
洪诚丘朝外间喊了一声,九个女生又重新进到浴室里。
“来,更衣吧。”洪诚丘说着,带头从浴池里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上岸。女生每人手持一条浴巾,为众人擦拭身体。
擦干了之后,回到更衣室换上衣服,许纬辰便问:“接下去做什么?”
“你进来之前,有没有注意到浴室以南有一排排的小院落?”唐云沛反问道。
“看到了,设计得挺精致的。”
“现在我们就去那里,每人一间,互不影响,自有女生伺候吃晚饭。”
许纬辰一愣,又问道:“这几个女生现在就要去准备晚饭?”
“不是,这几个伺候洗澡的,等我们洗完就大功告成了。伺候吃饭的,现在已经在小院里候着了。具体是谁,也是由姑姑安排的,我们也不挑,开盲盒。”
“那晚饭吃什么?”
“你别问这么多了,只管挑一间小院进去,后面的事情,顺水推舟就行了。”
许纬辰朝唐云沛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几人出了浴室。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还有几片彩霞,西院里各处都上了灯。唐云沛让许纬辰先选一间,许纬辰也不推托,随便挑了一间,径直往里走。身后众人说笑着,也各自挑了小院进去。
小院里是日式的枯山水设计,细小的白色卵石铺地,种着几棵低矮的柏树,又有一座石质的日式庭院灯,显得十分雅致。
屋门敞开着,门里跪着一个女生,圆帽衲衣,不过没有挂佛珠
,见许纬辰进来,连忙说道:“爷,您往里请。”
许纬辰一边往里走,一边环顾四周。屋子不大,用屏风隔成前后,屏风前放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侧边有个小小的佛龛,点着香,屏风后隐约可见是床。显然,这也是唐云沛的设计,房间小巧紧致,有利于保暖。
“爷,您请坐下。”女生从地上站了起来,迈着小碎步跑到许纬辰身边,伸手扶着许纬辰坐在了桌边,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份餐牌,“爷,今天厨房准备了这几样菜,您还满意吗?不行我就让他们换。”
“不用了,就这几样吧。”
女生说了声“知道了”,马上走到门口,拉了拉墙上的一根绳子,然后又回到屋内。
许纬辰便问:“拉这绳子是做什么?”
“爷,这绳子是通向外面的,那一头系着铃铛,我这里一拉,外面值守的太监就会让厨房上菜。”
“哦哦。”许纬辰点了点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叶舟儿,十七岁,是今年惊蛰分派来这里修习的。”
“叶舟儿?这名字怎么来的?”
“爷,羽林苑的孩子,不知父母是谁,按照规矩都是从《百家姓》上抽签得的姓。我进学堂读书的时候抽到叶字,带班的姑姑说姓叶叫舟儿挺好听的,就取了这个名字。”
“好。”许纬辰对这个对答如流的女生十分满意,认真地端详了一番,感觉叶舟儿长相朴素,略显瘦小。不过羽林苑的伙食供应并不丰富,女孩子们长得偏瘦也是寻常。
工夫不大,小太监把饭菜都摆了上来,然后退了出去。一共是三个炒菜,一碗汤,两碗米饭,大约够两个人的饭量,便叫叶舟儿坐下,陪自己吃饭。
叶舟儿也不推辞,好像一切都十分习惯。等吃完了,叶舟儿又到门边拉动绳子,很快就有小太监进来收拾碗筷,然后端上热水热茶,供二人洗脸漱口。
等小太监都退出去了,叶舟儿走到佛龛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一炉香,又拜了几拜。
“你们每天都要进香吗?”许纬辰看着叶舟儿问道。
“爷,奴婢们来紫竹院修习,进香礼佛是每日的功课,早晚都要做的。”
许纬辰刚想问“佛经学到什么程度了”,又一想,自己并不通佛学,问了也白问,而且这问题爹味十足,没什么意思,又把话咽了回去。
叶舟儿却转过身,回到桌边,轻柔地说道:“爷,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了吧。”
许纬辰虽然第一次来,但前面听唐云沛和洪诚丘各种介绍,心下也大致有了数,所以任由叶舟儿扶着自己,绕过屏风到了内间。
内间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架和一张梳妆台。
叶舟儿伸手帮许纬辰解开腰带,将长袍褪下,挂在了衣架上,扶许纬辰在床沿坐下。然后到梳妆台前,将圆帽脱下摆好,又把衲衣褪了,迭好放在了圆帽旁边。
“爷,我扶您躺下。”叶舟儿说着,将床帏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