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即使是南京的天气也开始变得寒冷,站在长江边开阔的河滩上,可以感受到凛冽的寒风从脸上刮过。
云姨一直在挂念,身在北方的穿越者,此刻必定是在更加寒冷的环境里爬冰卧雪。虽然陈永华和常镇业用尽了吃奶的劲向北方运送了大量的棉衣,但一辈子还没到过长江以北陈永华,或许也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冷。
前线的通讯兵再次到达南京,带来了北伐军决策层的信,信里措辞严厉地要求军机处加快运送木炭和棉衣,搞得陈永华和常镇业都有些无奈。为了征收这两样东西,已经在徽州和常州等地引发了几次小规模的民变,尽管很快都被镇压或者安抚下去了。
但是,既然前线需要,那么砸锅卖铁也要供应。陈永华再次向附近各州县行文,要求多多征缴棉花和木炭。常镇业又狠了狠心,向苏、松、杭、湖、嘉这五个天下最富裕的府,强制摊派了十万两十年期国债,将经费用于收购物资。
信里还说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求南京军机处运送一大批人赴前线,包括三十名太监、一百五十名宫女、六十名女史以及二百名书吏,其中王府首领太监何七必须同往,穿越者唐云沛、谢成武、李书同、朱苍酢、温如嵩、文济世、沈之莹和秦九儿等八个人在点名北上之列,另外,请罗文炤主教也随同北上。
毛渊明大为惊讶,因为许纬辰在信里说道,调动这些人的目的是为光复京师作准备。
“收复济南府才二十几天,先头部队刚刚进入北直隶境内,就开始为光复京师作准备了?”
“看来,仗打得很顺利,有点’解放战争慢不得’的感觉。”潘兴如此为毛渊明解释道。
“希望他们快吧,仗再不打完,经济都要撑不住了。”常镇业倒是有了一种看到了希望的感觉。
“这个你别担心,我们没钱了,康熙更没钱。”潘兴接着说道,“江南财赋之地都被我们占着,康熙必须在战场上快速胜利,否则更撑不住。”
“这么说来,我们胜局已定了?”毛渊明笑得有些开心,“康熙应该已经没有打大胜仗的实力了吧?”
“肯定没有了,但是也不能让康熙跑去东北了。东北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再要抓他就难了。”李书同是东北人,刚刚从温暖的琉球回来,一想到东北的寒冷,心里还是有一丝凉意。
毛渊明点了点头:“那行吧,就按信里的要求办。”
李书同不知道项绍宽和许纬辰为什么点名要自己北上,不过既然被点名了,便花了几天时间向毛渊明交代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回织造府打点行装。
其实需要李书同自己动手的事情也不多,云姨早已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为大家整理了箱子——只不过现在生活水平改善了,每个人的箱子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全是衣物、干果点心之类,甚至路上用的草纸也备好了。
李书同自己整理了几本书,心爱的吉他拿起来想了想,又放回了原处。
吃过晚饭,秦九儿过来找李书同,说很想在南京过完年再北上,现在天气冷得让人不想动,而且南京以北,大概就没有什么繁华的地段了吧。李书同听了直摇头,说军机处的决定不容违抗。
秦九儿便扯着李书同的袖子,娇嗔地要李书同再和毛渊明商量商量,李书同帅气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只是不肯答应。
两人正嬉闹着,林樱站在了门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道:“没打搅你们吧。”
“啊,林姐姐。”秦九儿马上撒开了李书同的手,几步并作一步跑到了门口,挽住林樱的胳膊说道,“真的要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林樱微笑着拍了拍秦九儿的手背,说道:“九儿啊,我也舍不得你们走,但前线说要你们去,我们也不能不照办。北伐是天大的事嘛。”
秦九儿失望地一噘嘴,不再说什么。
李书同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问道:“林樱,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晚么?我看你们两个不是挺精神的吗?”
“嗨……你说这个干嘛?”李书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咱们说点正事好不好?”
“好啊,我就是有正事要找你。”林樱说着,拿出来一封信和一个小纸包,递给了李书同。
李书同伸手接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这封信和这个小纸包,你千万别打开,更不能弄丢了,到时候见面交给老许。”
“哇,你还真惦记着他。”秦九儿调皮地说道。
“九儿你别闹啊,信里都是公事,尤其这个纸包,还挺重要的。”
“哦?里面到底是什么?能告诉我吗?”李书同问道。
林樱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两个就别问了,反正是挺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当面送到。”
“行,那我记得了。”李书同说着,将信和小纸包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
“那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两个了。”林樱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哎,
不打搅,我们也就是商量一下出发的事情。”李书同脸上微微一红。
“嗯,那你们就好好准备吧。”林樱说着,一溜烟地走了。
秦九儿见林樱走远了,便轻声问道:“书同,这纸包里是什么,要不拆开来看看?”
“那怎么行?人家叮嘱过不要拆看,怎么能做偷鸡摸狗的事。”
“信就不拆了,可纸包里是什么,看一眼总没问题吧?”秦九儿又一把挽住了李书同的胳膊,“你看那个纸包又小又轻,还这么柔软,感觉里面最多是一片布,或者药粉什么的,不会见不得人吧。”
李书同拗不过秦九儿,只得从布包里将纸包取出,小心翼翼地打开,凑近蜡烛一看,却是一撮又细又软的头发。
“咦,这是谁的头发呀?”秦九儿好奇地问道。
李书同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好像是婴儿的胎毛,成年人的头发不至于这么细,这么软。”
“那是谁的呢?”
“不去管它了。你现在知道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林樱生气。”李书同说着,又十分仔细地沿着纸包原来的折痕,将头发重新包了起来,放回到布袋里。
几天之后,众人在仪凤门码头送别,女孩子们少不得伤感落泪。和李书同们一起北上的,除了许纬辰点名索要的太监、宫女等人之外,还有三十多船的棉衣、木炭,都是最近抓紧从附近州县征集的。毛渊明又再拨了二十名英国卫兵,作为路上的安全保卫。
八位穿越者和罗文炤主教同坐一艘大型官船,原本是在秦淮河上停泊,作为官员们休憩娱乐的场所,有近二十丈长,船舱分上下两层,总共有十二间卧房,还有厨房和花厅。船后还跟着一艘补给船,装着食物和水。
船队从仪凤门出发,借着风势和水流向下游的扬州方向前进,在到达扬州之后折转向北,进入运河。运河水深较浅,船只可以撑篙前行,在大多数的河段并不需要拉纤。
一路上虽然寂寞无聊,但还是好过海上航行,毕竟两岸还有些景致,不似茫茫大海之上,海水的尽头还是海水。而且,船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沿途市镇停泊,稍事休息,大家上岸活动一下筋骨。
罗文炤趁着这个机会,问起“毛利国”在哪里,国民有多少人,信仰什么宗教。李书同怕露馅,只是敷衍他说,毛利国人口不多,也有信佛教的,但信毛利乡社神明的居多,如同满人的萨满宗教。
说到萨满宗教,温如嵩自然又是滔滔不绝,说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皆是萨满巫师,商周古人也多是如此。把罗文炤听得云里雾里,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