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秋的话是真是假,乔岩一眼看穿。忙,是领导的说辞,也是拒绝的理由。他陪着笑脸道:“您分管着全县的交通城建,事事要您盯着落实,劳心劳肺,日理万机,也得注意身体啊。”
乔岩的恭维,魏季秋略显尴尬,将其叫到一边道:“你的事我请示王县长了,给毙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年要集中财力办大事,准备修外环路,县财政有些紧张。”
乔岩的心凉了半截,沉默片刻道:“三公里的路又花不了多少钱,何况是扶贫村,连这点预算都拿不出来吗。”
魏季秋移开眼神道:“乔岩,有些事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等你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然会明白的。你和王县长的女儿不是关系挺好吗,要不走走这层关系,说不定就成了。”
乔岩有他的原则和底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走这条路的。不甘心地道:“您这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魏季秋无奈苦笑,表明了态度。
在魏季秋这里碰了壁,乔岩依然不死心,又跑了农业局和扶贫办,得到的结果令他很意外。给他的答复是,王家沟虽是省定扶贫试点村,但不在重点村范围内,没有相关的配套政策和资金。包括住建局、交通局、国土局甚至农机中心都没有支持手段和举措,还说他们只对乡镇,不直接面对农村。如果确实需要,通过乡政府逐级上报,待县里上会研究后才能实施。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乔岩满怀期待,结果处处碰壁,县里竟然没一个单位和部门支持王家沟村。他甚至怀疑,这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给他难堪。
跑了七八个单位,见了十几个人,有的单位一把手见面还客套一番,有的干脆躲着不见,打发副局长或科室主任应付差事。有的一问三不知,绕着弯子回避问题,有的干脆甩脸子,冷嘲热讽,爱理不理。要是在县委办时,谁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来之前,乔岩已经预料到,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把官场的丑恶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还以为你是朝中重臣了,早就改朝换代了。
血淋淋的现实如此残酷,美好的梦想如同泡沫般被彻底击碎。
乔岩没有回家,来到金沙湾家中,独自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姜甜回来站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姜甜进了门,满屋子的烟气差点把她熏晕,还以为厨房烟道倒灌了,换了鞋正准备去厨房时,猛然回头看到乔岩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无力,神情憔悴黯然,烟蒂已燃尽还夹在手指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如此模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从来没见他这样落魄过。
她匆忙跑到跟前推了推,心疼地道:“乔岩,你怎么了?”
乔岩回过神,看到是姜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姜甜眉头紧蹙,眼珠子转动着看着他,摸了摸脸颊道:“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乔岩丢掉烟头,打起精神道:“没什么,我饿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啊?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做,你先进卧室休息一会儿,真的没事吧?”
乔岩没有回应,起身来到卧室盖上被子蒙头就睡,等醒来时窗外已天黑,姜甜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伸手为其擦掉额头的汗,轻柔地道:“做噩梦了?”
猛然间,乔岩眼眶有些湿润,感觉有液体要流出来时,赶忙用被子捂住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姜甜似乎察觉到什么,上床依偎在身边,紧紧地抱着道:“你要觉得心里不痛快,就发泄出来吧,别憋着,容易伤身体。在我面前,不需要任何伪装。”
听到这番话,乔岩更加抑制不住情绪,转身背过去蠕动起来。姜甜没再说话,紧贴着他,用身体给予温暖和力量。
过了一会儿,乔岩渐渐平静下来,转身声音沙哑地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姜甜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道:“没事啊,很正常,谁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我觉得你已经很坚强了,发生了那么多事,经历了那么多曲折,愣是咬着牙挺过来了。换做别人,未必能迈过这道坎。”
乔岩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道:“吃苦受累,我都不怕,最怕所付出的努力得不到别人的理解。为了个人的事,从来没求过人,现在想为村里做点事,舍下面子去求人,一无所获。曾经见了面客客气气,甚至低三下四的领导,现在翻脸不认人,别说支持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我图了什么,为自己吗,说到底还是为了县里的工作,不支持也就罢了,还说些风凉话。你是没瞧那些人的眼神和态度,觉得我好像犯了错误似的……”
乔岩一股脑把心里的委屈倾诉出来,姜甜认真耐心地听着,她何尝不知道乔岩的处境呢。这些天,她也遭受到来自家人和外界的舆论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外人说乔岩生活不检点,作风有问题,还是个贪污犯,跟着丁光耀捞了不少好处。她姑姑姜丽芳态度大变,几次三番登门说服父母亲,要让他们分手。说乔岩的政
治生涯已经结束,不会再有什么起色了,趁着还没结婚,当断则断。而且还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俨然忘记了当初是怎么上来的,事前事后两副面孔,真让人阵阵心寒。
姜丽芳不间断的游说,父亲始终没表态,母亲已经开始动摇,想找她谈话。姜甜断然拒绝,很明确地告诉他们,任何人都甭想动摇她的决心。
姜甜抚摸着脸颊,莞尔一笑道:“你呀,就是心太强,和自己过不去。换做别人,才不会如此努力付出,干与不干,没人会说什么。王家沟穷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你造成的,虽说让你兼任支部书记,后面还有乡党委政府了,脱不了贫,他们才是首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