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定年纪,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有共同想法,不管事不惹事,平稳着陆,安全退休就是最大的福报。至于县里的一些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参与,更懒得管。
尤其到了政协后,别人尊称为县领导,实则手里没有丁点权力,对于县里的大小事,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下面的人见了卑躬屈膝,也是之前积攒下的威望。
跳出权力核心纵观全县,他们比谁都清醒。丁光耀来后的种种举措,发生的大事小事,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员以上帝视角俯瞰,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也能分辨出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只不过不愿意多管闲事而已。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伤及根基,哪怕把金安县翻个底朝天都与自己无关。
此人担任政法委书记时好不强势,陈云松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到了政协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放下架子,待人接物和风细雨,见到谁都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衣着也非常朴素,汗衫加布鞋,闲暇时喜欢去附近村民家下棋打牌,俨然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权已虽远,余威还在。董敬国虽到了政协,门生遍布,威望极高,在金安县没人敢随意造次。他用低调来掩饰自己,暗中洞察形势,可以说,对全县的大小人物,大事小事都了如指掌。
乔岩之前办案时,和董敬国接触过一两次。态度特别好,亲自端茶递水,积极配合调查。不像其他官员威风凛凛,居高临下,架子很大,口气吓人。越是低调的人,越让人捉摸不透。
事不宜迟,乔岩抱着试一试心态来到政协机关。相比起实权单位的热闹,政协显得冷冷清清,办公室大门紧闭,走廊里连个人都看不到,出奇的安静。
早听人说,到了人大政协就得培养个爱好。摄影、球、钓鱼等等,一个单位爱好什么,取决于领导的喜好。董敬国喜好打网球,县里还专门修建了个网球场,政协上上下下都爱上了网球这一运动。不出意外,应该是打网球了。
既然来了,乔岩来到董敬国办公室门口,试着敲了敲门。没想到对方居然在,推门进去后,只见他正挥毫泼墨,旁边已经摞了厚厚的一沓废宣纸,说明一下午关起门来专心专研书法。
董敬国看到乔岩,一点都不惊讶,抬眼用余光扫了眼,继续低头书写。
乔岩在纪委时接触的领导比较多,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不像其他人似的,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满脸堆笑,以此来表达对领导的尊敬和敬畏。实则相反,越是这样,越让人瞧不起。领导也是人,尊敬不一定是奴颜媚骨,反而放到平等的位置,才不会让对方轻视。
乔岩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来到身旁,只见他正在书写苏轼的作品《满庭芳》,笔法苍劲有力,墨韵淋漓尽致,看得出还是有一定功底的。
董敬国写完最后一个字,心满意足地浏览了一遍,转向乔岩问道:“小乔,来,评价一下。”
乔岩连忙摆手道:“董主席,您功底深厚,笔力苍穹,洒脱豪放,瘦硬有神,不是我捧您,远比一些所谓的书法家要强百倍。”
董敬国哈哈大笑,摘掉老花镜红光满面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懂书法的。虽说夸张了些,不过听了很受用,哈哈。”
乔岩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大学学过皮毛,略知一二。不过,您不该写这首词,似乎和您有些不搭。您还年轻,应该写曹操的《步出夏门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正值左牵黄,右擎苍的时候,还能继续射天狼。”
董敬国眉头一蹙,仔细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乔岩刮目相看,眯着眼睛微笑道:“不愧是大学生啊,肚子里还是有货的,我喜欢和有文化的年轻人交流,等有时间了好好切磋一下。”
开场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接下来谈事就要轻松许多了。乔岩谦虚了一番,掏出烟递上点燃,又给水杯里添上水,甚至把滴落在办公桌上的墨汁仔细擦掉。之前他观察不会如此仔细,自从跟了丁光耀后才开始逐步上了道。伺候领导,就要体现在细小末节。
乔岩的举动让董敬国很是受用,拦着道:“小乔,不用你管,随后让他们收拾吧,坐下聊,丁书记有指示?”
乔岩坐下直起腰道:“董主席,今天来我个人来的,不代表丁书记。到了县委办还没来拜访过您,聆听您的教诲,也好让我在今后工作中有所提高。”
董敬国沉浮官场几十载,乔岩区区几句恭维话岂能逃脱他的眼睛,他甚至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客套地道:“别这么谦虚,能来登门拜访,说明眼里有我这个快退休的老家伙。哎!老咯,不中用了,金安县的发展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董敬国话里有话,试图堵住乔岩的不合理请求。乔岩也听明白了这番话背后的涵义,但他心有不甘,鼓起勇气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力,老同志有老同志的经验,相互相成,缺一不可。没有老同志在前面引路,我们估计会撞得头破血流。再说了,您正老当益壮,还需要您发挥余热啊。”
董
敬国笑而不语,盯着看了半天道:“这话我怎么听着像丁书记说的?”
乔岩连忙摆手道:“董主席,丁书记真的不知道我来拜访您,是我主动来的。我也不和您兜圈子了,确实有一事想请您帮忙,借助您的威望处理下赵光明主席的事情。”
果然是这事,董敬国早有准备,沉默片刻道:“小乔啊,不是你说话的分量不够,而是我确实力不从心啊。赵主席也算是我的领导,出了这种事的确很惋惜。上午的时候我还专门去看了看,哎!有些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