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脚步顿住,低头恭敬道:“无休道长现正在宫中,奴才这就去宣他过来。”
“去吧。”施恒走到窗边软榻上坐下,食指曲起,无节奏敲击桌案。
一日了,不知芙儿与师父可安全,皇陵中有什么秘密?为何连天道都不敢涉足?
昨日种种实在骇人听闻,如今他不得不信,他与芙儿的命运正在被所谓的神摆布。
薄唇上扬个,眼底闪过轻嘲,他们一介凡人竟能惹来天道如此关注,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
正想着,殿门吱呀一声响起,一道轻灵的脚步声朝自己缓缓而来。
施恒收回思绪,转头,四目相对。
两人俱是勾唇一笑,聪明人,自是不必多说。
无休抱拳躬身悠悠然行了一礼,“贫道无休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免礼,道长请坐。”施恒语气温和,垂眸挽袖,倒茶洗杯,动作行云流水端是好看。
热腾腾的茶满上,手腕微用力,茶杯旋转飞向无休。
无休刚坐下,见状眉头上挑,也不见他动作,水杯竟稳稳停在他面前半米处,虚空而立,热气升腾。
施恒眸中精光四射,面上笑意更深,“道长好本事。”
“雕虫小计而已,多谢陛下。”
无休淡笑伸出手,轻轻取了茶盏,低头吹了吹茶沫细品一口,“果真是好茶,只是不知陛下宣贫道来所为何事?”
茶香醇厚,却灵气全无,是极品,但却不是他所需。
漫不经心放下茶盏,抬头直视帝颜,古井淡漠的眼中闪过惊讶。
用了那药,一夜间便长出了新的肌肤,未来少夫人用的小鼎当真是件宝物。
“道长对昨日之事有何看法?”施恒直接询问。
“陛下呢?心中可是有怨?”无休淡声反问。
施恒脊背挺的笔直,放在矮桌上的手紧紧握起,凤眸冷幽,“朕若怨,道长可有法子化解?”
无休轻笑,“自然,为陛下解忧,乃苍梧子民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陛下可敢赌上所有?”
“所有?何为所有?朕这条命么?”施恒胸中怒意滔天,他从不惧死,唯怕芙儿不能善终。
“非也,江山亦是,陛下可舍得割舍权势富贵?”无休眼中满是好奇与试探,都说帝王无情,眼前的恒帝自登基以来更是视女子如蛇蝎,寡情的很,却唯独对皇后娘娘不同。
师父曾说,情爱乃世间最毒的毒药,碰了,便再无法解脱。
他很好奇,面前的暴君为了情爱究竟能做到哪般地步。
施恒皱眉,“江山?你想让朕舍弃皇位?”
无休眼底闪过讽色,不舍得了吗?
“陛下若是不愿,也无妨,贫道自可报陛下百年安宁,只是娘娘……”
未说完的话中带着遗憾。
施恒剑眉拢成川字,面色黑沉,“不是不愿,道长可知如今的苍梧若没有朕在,会遭遇什么?”顿了顿沉声又道:“周边各国对苍梧一直虎视眈眈,朕若不在,他们必将举兵攻打,到时百姓流离失所,整个苍梧都将不复存在。”
他可杀万民,却看不得自己的百姓被外人所杀,说他护短也罢,自私也可。
他,生来如此。
抬头,凤眸冷凛凛看向无休,“你若能为苍梧寻到一位明主,这皇位舍了便舍了,但你如何证明,你能救皇后?”
口说无凭,他们的敌人可不是寻常人,这个年轻道长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无休瞳孔震颤,“陛下的犹豫竟是因为天下万民?”
情爱当真如此好吗?竟让人舍了生死,弃了权势富贵也要飞蛾扑火的扑上去。
他更好奇了呢。
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一道女子娇俏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身材娇小,脾气泼辣,又一身的毒。
只是那双眼睛颇为好看,水凛凛的满是活力。
见到她,他枯燥的人生似乎有了乐趣。
也许,他该渡一下情劫了。
唇角缓缓上扬,无休起身拱手笑道:“陛下仁心,贫道佩服,陛下与娘娘情深义重,自当携手白头。”
只是天道不公,有情人难以眷属。
为一己私欲,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此等天道怎配为神。
施恒凝眉,“道长这是同意助朕了?”
“能助陛下护天下苍生,乃是贫道的幸事,大善之事,贫道自不会推辞。”
两人闭门而谈,直到太阳西垂,紧闭的房门才打开。
福全靠着廊柱昏昏欲睡,听到响声猛然清醒,睁着朦胧睡眼使劲看过去,“道长出来了?”
无休脚步顿住,挑眉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公公若是累了今日就换个人值夜,趁着天好,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不然过了今夜,可就有他忙的了。
福全抹了把脸,心中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说,面上却带着笑,和气道:“陛下刚醒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能偷闲,多谢道长关心,道长慢走。”
无休摇头抬脚下阶,“人呐,还是要珍惜当下的好。”
福全一脸疑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暗赞叹,真是世外高人,说话都如此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