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暮右手持剑,此剑刚刚赋名。
【山河剑】。
伥鬼王双手持剑,此剑千古祭祀。
【至圣先师剑】。
这一边,是修行一年多,刚刚步入钻石之境的行业新人。
那一边,是气势近乎于超凡姿态、目前认知中唯一的伥鬼之王。
若论硬实力对比,场面似乎应该呈现出一面倒的状态。
事实上,在此之前的战斗,也几乎如此。
但这一切,却被一个叫做“章学油”的半老头子的闯入,给打破了。
这个老人,姓“章”,但爹娘未必会给他取“学油”这么古怪的名字……
这个名字,来源于颇具传奇色彩的墨家钜子。
苍耳子。
此人酷爱给人取名,而且非常喜欢用“中药”品类——又有意义、又好听!
但少数人的名字,却弄得奇奇怪怪的。
譬如牛得华、章学油、郭府城,李铭和周结论……
别说外人,就连墨家内部的人,也搞不明白。
但只有陈九暮这个新近加入的小屯丁,方才能够明白这等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那是一个意外闯入者,对于自己家乡的眷念。
也代表了一个旅人的孤独。
同样……
能够背得起“天王”之名的他们,也绝对是苍耳子最为珍重的故人。
现如今,故人已逝。
只留下了这把他枯守将近二十年时光的兵器。
山河剑。
现如今,它既是一把兵器,也是一个人。
一个叫做“章学油”的老者。
一个长辈。
一个故人。
一个逝去的时代……
……
长剑相交,对面来自于超凡的恐怖压力,依旧存在。
但那种难以抵抗的压迫感,却似乎变轻了许多。
不仅如此……
当力量恢复了对称,掩盖在伥鬼王身上的迷雾,似乎一下子就被拨开了。
陈九暮对于这家伙的认识,也变得深刻许多。
他依旧持剑,与对方僵持。
口中却平静地说道:“所以,其实你并非超凡,对吧?”
“哈?”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倚仗的优势不再,鲁王殿下竭尽全力,也没有了任何交流的欲望。
它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艰难”的战斗。
但听到陈九暮的判断,却还是止不住地愣了一下。
陈九暮并不在意它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之所以出场就碾压一切,给人难以抵抗、宛如超凡的错觉,主要还是硬实力太过于强悍了……”
“当力量强到一定的程度,的确会被人误以为是超凡。”
“但实际上,我与超凡有过交手,知晓他们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还有核心的本源……”
“那才是超凡,之所以是超凡的原因!”
“而这个,在你身上,没有!”
“所以,伥鬼王者的这个级别,顶多也就是半步超凡而已——这个定论,其实并没有错……”
“你之所以如此强横,是因为多方力量,汇聚的结果,对吗?”
“让我想想,你自称鲁王,所以占据的这具身体里,流淌着朱明皇朝的血脉,对吧?”
“再然后,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魔云一族的气息。”
“以及这把剑——孔家的至圣先师剑,的确很强!”
“最后的最后,方才是作为伥鬼王级的本身实力!”
“四种力量、或许更多的力量汇合,的确能够碾压许多凡人……”
“但……”
讲到这里,仿佛唠叨鬼一般的陈九暮,终于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包裹于白盔之中的存在,问了一句:“这么多的力量汇聚一处,你不觉得,过于庞杂了一点吗?”
……
听到陈九暮的话语,那头伥鬼王,终于恼了。
不。
与其说是恼怒,还不如说是被勘破之后的心虚。
那层层角质化的白骨之下,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愤怒地说道:“用不着你担心,小鬼,你以为你看清楚了这些,就能击败我吗?”
咔、咔、咔……
极致的愤怒之下,那头伥鬼王的体型,开始陡然变化。
双手持剑的它,后背不断隆起。
一根一根的骨刺,直接穿破了它背后的厚重角质,宛如利刃一般,陡然浮现。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变得佝偻。
之所以佝偻,却是因为身体在快速变化,仿佛甲胄之下的肌肉在生长,将外面的角质层撑破……
几秒钟后,那头伥鬼王的身后,伸出了六对狰狞灰白的骨刺。
它们陡然一弯,就仿佛十二根骨质
的翅膀。
与此同时,那伥鬼王的体型,也化作一丈的高度,肌肉异变,身子直接粗壮了一倍以上。
这样的变化,带给了它更加巨大的力量。
加诸于剑上,向下形成碾压。
然而陈九暮的应对,也不过是从右手持剑,化作了双手持剑。
这时……
僵持之中的伥鬼王,十二根骨翅,陡然弯折,尖端化作闪电,朝着下方的陈九暮刺去。
然而陈九暮手中的山河剑,剑脊两端,却散发出大片红光。
红光化作护盾,挡住了这陡然一击。
轰!
恐怖的能量,在两人交手的瞬间,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刚刚恢复,想要趁机过来偷袭的苏半夏,被如此一击,人也跟着跌飞,落向了百米开外去。
在这般的恐怖巨力之下,此刻的海滩,有且只有两人。
一个是陈九暮!
一个是伥鬼王!
旁人想要插手,就算是豁出性命,都靠近不得。
这,才是真正属于顶级强者的战场。
……
战斗,还在持续。
两把剑,仿佛黏在了一处。
伥鬼王继续膨胀,没多一会儿,几乎有了两丈多高。
头顶之上,黑云翻腾,果然浮现出了魔云一族特有的恐怖气息。
与此同时,至圣先师剑上的气息,也越发浓郁恐怖。
一股火红色的气息,也在它身上疯狂游走,隐约还露出几分火龙之形……
在这一刻,伥鬼王没有了任何的留手。
一切力量,似乎都攀升到了巅峰。
与此同时,远处海面上的伥鬼,仿佛获得了什么指令,不计成本的疯狂堆迭。
它们似乎就要触及平山岛的边缘,前来救主。
而伥鬼王剑锋之下的陈九暮,就仿佛巨人之下的小孩儿。
尽管依旧坚持,但随时都会覆灭的样子。
然而……
是吗?
一直隐忍的陈九暮,在绝对的压力之下,终于适应了手中的山河剑。
与此同时,依旧陷入沉眠之中的肥虫子,虽然并无回应。
但它身上的神使之力,却不知为何,开始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陈九暮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与之前苏半夏苏输入的暖流,于丹田之中汇合。
头顶之上的血月,越来越亮。
但……
这一切,似乎还欠了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
陈九暮不管身后海面上,疯狂涌动,即将抵达的伥鬼尸潮,耐心地等待着。
而就在这时,平山岛的营房坡坎上,走来了一个小女孩。
春四娘。
那个小女孩,冲着海滩之上的两人喊道:“陈大哥——这家伙死后的鬼伥虫,能不能给我?我可以借助它,抑制海上的尸潮……”
那声音,很是清脆,又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挑衅。
那已经膨胀到了两丈高的巨人,后脑突然裂开,浮现出一只畸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向了春四娘。
眼神之中的愤恨,难以抑制——胜负未分,就想着分我好处?
真当我死了?
但下一秒,陈九暮陡然出手。
唰!
一剑!
只一剑,仿佛风车之下的骑士,将那巨人一般的头颅,陡然斩断。
灼热的山河剑,斩断头颅之后,准确地将其刺中。
那一条炽热的“线”瞬间明亮。
颅中浆液,瞬间蒸发。
只剩下一条……
将死的狰狞鬼伥虫!
……
血月下,那个陡然出手的少年,没有回头去看那轰然倒下的偌大残躯。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回头。
他转身,带着剑尖之上、兀自挣扎扭曲的狰狞鬼伥虫,一步一步,来到了原本灰烬残余之处。
噗……
一剑插在了沙滩之上。
鬼伥虫再也没有动弹。
死了!
呼、呼、呼……
有些乏力啊。
他平复了起伏不定的胸膛,随后从青凰戒中,取出了三根香烟。
香烟在倒插着的山河剑上擦了一下。
点燃之后,被插在了沙子上。
三缕青烟,袅袅升起。
少年鞠躬。
前辈……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