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是看着天气预报的。
说是今夜是中秋圆月,万里无云,我之前睡下的时候月亮才出了三千里,可眼下却不对劲了,因为天上哪里还有月亮的半分影子?
但周围却白的亮堂。
安平县没人比我这个土泥鳅更熟悉了,可我望了周遭一眼,却发现周围却没有一点我熟悉的地方,反而是如同民国时期周围一个个独栋的小院。
每一个院子的门头上都挂着白色的灯笼。
而照亮周围的光芒就是那一盏盏的白灯散发出来的。
我到底在哪?
我惊慌失措,心跳都跳到了嗓子眼,偏偏这时候。
“跑啊,你再跑啊……”
一个似男似女的尖锐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非常耳熟,我印象深刻。
那正是这几年来不停的在我的心中蛊惑我去偷刀的声音,何其恐怖,但我却没有时间去思考。
我心中一慌。
因为赫然发现我拼命的想要逃走远离的那两个玩意同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个没有脚,一个只有一双鞋。
甚至,隔着老远我都能嗅到它们身上散发出来宛如下水道一般的腐臭气味,听到那如蛇类吐信办的尖锐声音。
一时间,我脑袋一片空白。
可随即一腔热血上涌涌向我的喉头儿,我恶向胆边生,手中的坐地虎捏在了手里,然后死死的叮嘱了身前的这两个玩意。
“他妈的。
老子!不怕你!”
我目眦欲裂,发出如同困兽一般的嘶吼声,然后发了疯一般扑了上去。我不是我爷,没有那样的武力值,他打小也从来不教我那些玩意。
而我胡乱的用座山虎劈砍,只凭借着自己的一腔血勇。
我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只知道我脱力昏死过去之后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外头日头明亮,阳光暖洋洋的照进了屋里。
我猛的从自家的火炕上爬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因为我脑海中最后的意识还尚且停留在昨天晚上和脏东西缠斗的时候。
可周围什么都没有。
只有炕尾的地方我爷拎着眼袋锅子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他身前的地方,摆着的正是昨天我偷拿过来的坐地虎。
“醒了?”
瞧见我爬起来,我爷耷拉着眼皮就问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我的眼泪在也憋不住,哗啦一下子就下来了。我再逞能,也不过是还没满十八的孩子,如今见到我爷,如何还能硬气的了?
“哭什么哭,憋回去,有胆子偷爷的刀,没胆子去承担后果?”
“当初爷就劝过你,别打这两把刀的主意,你不肯,现在怕也晚了?你以为爷每年祭刀要留一把座山虎在家中悬在房梁上为什么?”
“傻小子,这是悬刀镇邪。”
我爷放下眼袋锅子瞪了我一眼,随即招手让我靠近一点。“知道啥叫悬刀镇邪不?爷用自己的头发系住刀把悬在房梁上,头发是爷的,就相当于爷手里拿着这把刀,寻常的邪祟不敢欺上门来。”
“就算是有不开眼的,爷哪怕远在山巅祭刀,也有本事万里斩邪,砍了它们的脑袋。你娃子倒好,猪油蒙了心把刀拿下来,若不是你手里的这把座山虎怕是你有命摘,没命活,到时候爷少不得要走一趟阴曹地府,捞你回来。”
我爷说着,可一向是犟种的我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我哪里还敢反驳半句?
昨夜的夜半惊魂到现在我腿肚子还转筋呢,我连忙奉上笑脸,说爷啊,我错了,真错了,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可我好歹是你的亲孙子,往后你老了我是要帮你养老送终的,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
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我差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丁点。
然后,我把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赶紧说了一通,生怕自己不老实交代,我爷就不肯帮我。因为我很清楚,清白人邪祟不缠身。
一旦缠上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昨天那玩意凶的厉害,无论是白底儿黑面的红绣花鞋也好,还是披着大红嫁衣有四眼的人形怪物也罢都绝不是好相与的玩意。
而我现在能求的就只有我爷。
“救你,当然得救你,否则的话,爷还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都是命。”
“小阿满,你知不知道爷当初为什么不叫你看这两把刀,不叫你学尽爷这一身本事,拼着失传于世也宁愿带进棺材里?”
我爷看着我,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那眼神我见到过,就比如当初我爷答应了安平县的众人愿意九人抬棺上山巅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一样。
闻声,我木讷的摇摇头。
说实话,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毕竟啊,我是我爷唯一的亲孙子,也是他老人家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我爹娘早亡,我打小就跟着他,我费解他为什么愿意把一身本事带进棺材里也不交给我,这在所难免。
“所以说,这都是命。”
“陈满,你该知道,
就算不清楚也该有猜测爷到底是做什么的。爷这一行啊,干的不是常人的买卖,如果可以,爷也不想走这一条路,看似风光,光芒万丈,受人追捧,但实则处处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而你,坟地出生,你娘生你的时候恰逢邪祟缠身,不得已才叫你生在了坟地中,未曾想,你确实天生的阴命。”
“阴司有令,凡天生阴命,过不过十八,极易夭折。就算侥幸存活,也天生容易招惹脏东西,所以爷才不教你本事,不让你碰这两把祖传的刀。”
“记得当初爷上山斩龙时候要安平县答应爷的三个条件吗?这第三条,就是我要借安平一年气运,保得你能够安然太平。”
“谁知,你今日碰了刀。”
我爷抽了口旱烟袋幽幽道。
但他的话却没说下去。
而这时候,我才理解了我爷多年的用心良苦,而他后头的话不用说我也明白,正是因为我天生阴命,容易邪祟缠身,我爷祭刀的时候才会留下一把刀来悬在房梁,镇住邪祟,让它们不敢近身。
而我碰了刀,切了线,如今却再也避无可避了。
索性,我爷没有过多的埋怨我,他抽完一卷眼袋锅子,叫我起来后就打开了从来不让我进的西屋,然后丢给我一把斧子叫我去后山砍树。
都火烧眉毛了还砍什么树?
我搞不懂,但犯了大错的我只得乖乖照做,就像我说的,我还没结婚,还没媳妇,我还不想死,死了就一了百了,就没人能给我爷养老送终了。
我砍了不少的树,我爷把树剧成木片,然后着手鼓捣。
起初我还不明所以,看着我爷一边鼓捣,一边再上头写写画画,可随着东西弄的初见雏形我才大吃一惊。
天星盖,黑底漆,方方正正、
我爷是在打一口棺材。
这是……
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