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坚持要亲自去送那顶帽子,她从柜子里取出一顶只在丧葬场才能出现的寿帽,双手捧着向门外走去。
王书娃见状立刻赶过去阻拦,然而老太太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力量,竟将这位身高一米八的大汉拉扯得摇摇晃晃,如同失控般执意朝外走。
眼看王书娃就要无法阻止老太太,他嘶声力竭地在屋内呼救。王书娃的妻子和孩子们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三眼门的众人也因追捕而离开了家;我正在房内进行通灵仪式,艳玲守护着刘书义寸步不离。整个王家竟无一人能及时援助王书娃,最终,他在与老太太的拉扯中败下阵来,任由老太太冲进了院落之中。
当艳玲唤我看时,老太太已逼近院门口。王书娃紧跟其后,哭喊着追逐却始终无法接近那个疾步向前的老太太。
情急之下,我来不及走大门,直接推开窗户跳出,脚踏门前台阶借力跃至院子中央,伸出手试图抓住老太太。
尽管我行动迅速,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我指尖即将触及老太太衣物的刹那,她突然间冲出了院门。就在她跨出门槛的一瞬间,王家门前的灯泡炸裂成碎片,门前顷刻陷入漆黑一片,老太太便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朝着老太太出门的方向猛地伸手,想要将其拽回,却不料抓了个空。老太太消失了,短短几秒钟之内,居然不见了踪影。
我对着王书娃大喝一声:“回去,别动!”
然后自己转身冲进老太太的房间,抬头看向墙角,果然那里有一片人头大小的湿润痕迹。这片水渍角度斜对老太太原本躺卧的位置,深浅不一的颜色,仿佛有人正从墙角探出头颅,居高临下地阴冷笑着注视老太太。
“莫非老太太是被鬼魂拖走了?”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我眼角余光瞥见王书娃正一步步走向院门。
“别出去!”我试图阻止王书娃,他刚跨出门外就不见了踪影。我只好再次追赶王书娃,并嘱咐道:“艳玲,看好老刘,你们别乱动!”
留下这句话后,我紧跟着跑出了大门。刚出门,就听见王书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妈,您去哪儿了?”
“妈,老二已经走了,连脑袋都没了!您别去找他,别给他送帽子了。”
“妈,您到底去哪儿了?您快回来,我帮您把帽子烧给老二,您快点回来吧。”
王书娃的声音在村子里四处回荡,我寻声追踪了几步之后,忽然转身退回王书娃家门口,沿着大门边缘摸索墙面。
没过多久,我的手触碰到一张湿漉漉的脸庞,对方的头发如同被水浸湿贴在脸上,稍一触摸就能掀起一层。我手指沿其额头滑下,按在他脸上,这人脸孔轮廓大致与王书娃相似,我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王书娃整个人像被水贴在墙上一般,僵直地站在门口纹丝不动,鼻息全无,但他的声音仍在村里飘荡。这说明他已经魂魄离体,未经修炼秘法的人,魂魄十分脆弱,若不尽快找回,一旦撞上什么恶灵,魂魄可能被撕裂,那样王书娃就真的死了。当下之急,只能先救回王书娃的魂魄。
我左手抓住王书娃的手臂,五指顺着肩头下滑,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右手则捏住他的中指,厉声道:“回!”
王书娃虽附在墙边,声音却在村子各处游荡,这就表明他的神魂已分离。正当我准备捕捉他魂魄之际,耳边突然升起一阵水汽,王书娃的声音几乎贴近我耳畔响起:“你为什么要让我回来?我要找我妈。”
不等我反应,王书娃一把将我勒住:“放开我,我要找我妈。”
我双手按住自己的脖子,猛一转身背对王书娃的身体,用背部将他的魂魄强行压回到躯壳中。
王书娃身体顿时软弱无力,即将倒地,我立即扶住他,将他拖回院子里。艳玲和刘书义双双走了进来。
艳玲接过我手中的王书娃:“我这边看着,你快去找老太太。”我轻轻摇头道:“来不及了,那位老太太已经去世了。你没听到吗?她寻找儿子的声音分明是鬼魂之声。”
当王书娃的魂魄被我成功唤回,村里突然响起了老太太凄厉的声音:“二娃子,二娃子……娘给你送棉帽来了……快来拿帽子吧!”
这声音犹如深夜鬼泣,即便相隔甚远,也足以令人寒毛直竖。“糟了!”老刘面色瞬间惨白:“这下糟糕透顶,雇主家少了一个,咱们这次算是栽了啊!都怪我,怎就这般不中用?”
艳玲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却并未开口说话。
“先进屋再说!”我将王书娃安置进屋后,在窗口处站定,远远眺望老太太哭喊声传来的方向。他家二儿子估计死在了村口的位置,而此刻老太太的哭声正是从那里回荡开来。
我心中有种预感,老太太似乎是故意让我知晓她的位置。
如果她刚死不久,我现在赶过去找到她的遗体,是不是有可能再次将她的魂魄逼回去?
这种机会并非不存在,我想要翻盘,这是唯一的机会。但我却在犹豫是否再次冒险出门。
那鬼魂进门的时机太过蹊跷,它似乎算准了我们所有人的行动
和反应,一步步引开了王家能保护家人的壮丁,又准确掐算了时间带走老太太和王书娃。
这不是寻常邪祟寻仇的现象,冤魂厉鬼回来复仇,往往直接对生者下手,而不是如此兜圈子。
刘书义认为我们败了,是因为我们未能守护好雇主,致使王家人折损了一位。倘若张晨心他们借此大做文章,我还真无言以对。
我真的要将爷爷一生的好名声毁在这个小村庄吗?
我越想越是焦躁不安,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凉水一饮而尽,待我把杯子放下时,自己突然愣住了,杯子里装的是水?
刚才我全神贯注于其他事情,并未留意杯中物,否则肯定会先查看一下杯中是血还是水?
我小声道:“艳玲,你在这看好屋子,哪都别去。”
就在我话音刚落之际,老太太悲痛欲绝的哭声从前街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儿呀!娘给你送帽子来,快出来拿啊!让娘看看你啊!”
艳玲轻声劝道:“怎样,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不去!”我坚决地回应:“今晚哪里都不去,就在屋里守着。”
艳玲似乎还想再劝,却被老刘及时拦住:“不必多说,陈满不动手,自有他的道理。”
我紧紧盯着大门的时候,王书娃疯狂地敲打着我的房门:“陈先生,求您救救我妈,救救她啊!”
对于他的哀求,我假装没听见,始终站在屋内岿然不动。艳玲看着门口有些为难:“陈满,雇主有要求,我们不去看看么?”
我坚定地摇头:“不去,今夜只在王家坚守,任何地方都不能去。”
我的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冷嘲热讽:“好一个卷山龙,竟怕死到如此地步,就不怕辱没了陈家的声誉么?”
吴江龙已经走了进来,面带笑意地看着我,言语间带着挑衅:“陈满,你输了,该履行赌约了吧?”
刘书义忙打圆场:“三眼门与陈老爷子两代交情,何必这样呢?我们……”
“少废话!”吴江龙身后一人插嘴道:“输了就是输了,若是你们输不起,可以收回说过的话,我们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晨心瞪了那人一眼:“别做的太过就行。”
吴江龙则笑眯眯地道:“晨心,此事关乎道上规矩,谁也不能破坏。不过念在陈老先生的情面上,我们可以放宽条件,你们只需随便派一个人应战即可,不必陈满亲自出手。”
“我……”刘书义本想自告奋勇,话还没出口就被我打断。吴江龙稍退半步,让出他身后的人:“怎么?怕了不成?”
我冷然回应:“我倒想问你,何时见我败了?”
吴江龙身后一人接话道:“卷山龙竟连输都不敢认?雇主都丧命了,你还硬说自己没输,这脸皮可真厚。”
我将目光投向那人,反问道:“王家可是我的雇主吗?”
“王家……”对方仅说出这两个字便哑口无言。
刘书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是是,王家是你们的雇主,不是我们的。吴先生,雇主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不仅刘书义与艳玲的思路都被生意牵绊,就连我刚才也未曾明白此事,若非我灵机一动,还难以找到反驳之词。
我带着讥诮的笑容看着吴江龙:“三眼门培养出来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啊!一群人追着鬼魂跑,连雇主都能抛诸脑后。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恐怕连祖师爷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你!”张严一时语塞。
吴江龙低沉地说:“陈满,这个……雇主,我确实做的不对。”
我指向吴江龙身后的那人,“既然这样,我也退一步,只要他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们的赌约就重新开始。”
张晨心向前跨出一步,厉声道:“陈满,你别太过分了。”
我扶着手中的刀冷笑:“如果败下阵来的是我,他们会轻易放过我吗?一报还一报,这便是因果循环。”
我声音骤然低沉:“你们最好赶快决定,要么自取其辱,要么现在就动手,随你们选择。”
吴江龙满眼怒火地看向其弟子:“六子,三眼门的威名不能受损。”
“别这样!”张晨心拦住了六子:“我来。”
我颇感意外,本以为逼迫吴江龙让步的会是他人,结果变成了张晨心挺身而出。名叫六子的男子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暴起:“陈满,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担。我现在就砍掉一条胳膊给你,够不够?”
六子抽刀之际,张晨心亦拔刀而立:“把刀放下,今日你要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你若不想看到我也断臂,就给我站到一边去。”
“姐!”六子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晨心毅然上前,我赞赏地点点头:“张晨心你有担当,那个六子也算有种,这次就算了!你们回去吧!赌约明日继续。”
吴江龙这才舒了一口气,对我道了一声“多谢”,便带人退回了房间。
老刘嘿嘿一笑:“你们坐着,坐着……我去抽根烟。”
我明白老刘并非真的去抽烟,也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