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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亭的宾利停在门口树下,谢时暖没让他等太久,她提着裙子失魂落魄地步下台阶,林柏亭见状,迎上去扶住。 其实她今天的鞋跟不高,足以驾驭,只是心不在焉才走得一摇三晃。
沈牧野没有跟出来,从林柏亭的角度看去,他仍站在门后,那玻璃上雕刻的是兰草和竹子,修长的枝叶挡住他的大半身形和小半张脸,影影绰绰。
一如刚才,林柏亭倚在车前望上去的情形。
谢时暖突然凑近,沈牧野配合垂首,像是在讲悄悄话又像是在做亲密事,隔着台阶,隔着玻璃门,隔着玻璃门上磨砂的花样,是雾里看花也是水中望月,不真切也真切。
林柏亭以为谢时暖这一次又走不掉了,但没想到她还是走了,把沈牧野一个人留在那些虚虚实实里。
谢时暖眼尾泛红,不算明显,她迅速钻进车中,在副驾坐定,及至车子发动,没有回头往窗外看一眼。
林柏亭沉默地驾车,离开戏院那条街后人流明显下降,长路安静,只剩路灯跟随。
“柏亭。”
她先开口,“这辈子你有很后悔的事情吗?”
林柏亭想了想:“有,还不止一件。”
谢时暖看他,他看前面的路,目不转睛。
“大大小小光回忆起来都有很多。”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活得很从容无悔才对。”
林柏亭笑了:“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谢时暖思忖片刻,斟酌着总结:“自信健康心态好,再大的难题在你面前都不是问题的那种超级学霸。”
“噗。”林柏亭眯起眼,“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你高看我了,我承认我的心态确实不错,但终归也只是个普通人,有很多看不开的烦恼,后悔是家常便饭。”
“后悔怎么办呢?”
“如果有办法解决那就去解决,如果没办法……”林柏亭顿了顿,格外温厚的语气,“左右都发生了,倒不如继续往前走,把后悔甩在后面,时间久了,这些烦恼就会变成回忆,回忆没有任何力量。”
“回忆没有力量……”谢时暖咀嚼这话,眸光渐渐暗淡,“我再往前走的话……确实也没什么后悔的余地了。”
她的语气异常的伤感,林柏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嗅出一丝古怪。
前方公路笔直,没有尽头似的,但临江府在另一条街,他终归是要调转方向盘,从这条路离开进入下一条路。
谢时暖的脸色逐渐好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戏剧,转眼临江府到了。
谢时暖轻快地跳下车,转身看向林柏亭。
“柏亭,我有礼物送你。”
林柏亭便伸出手配合她。
“我可等了两天了,迫不及待。”
谢时暖从包包里拿出一枚巴掌大的小盒子,解开捆绳,从里面摸出一条小挂件。
锦缎缝出来的两只小柿子,搭配小铃铛小玉如意之类的装饰物组合而成,谢时暖晃了晃,小铃铛发出细小清脆的声音。
她双手捧上递过去,面上带着几许不好意思。
“你不抽烟也不怎么穿正装,我能买的男士礼物你好像都不大需要,我就……这个小东西寓意柿柿如意,挂钥匙或者挂手机都可以的,应该蛮实用的,你别嫌弃。”
林柏亭接过,两指捏了捏那圆鼓鼓的小柿子,笑道:“难道是你亲手做的?”
两枚小柿子大小不算统一,针脚也不够细腻,谢时暖抿唇,点头。
“嗯,是不是有点粗糙?早知道你还单身,我就送你招桃花的挂件了。”
林柏亭笑得更开怀了,他先是摇晃了两下小铃铛,然后珍而重之的放进小盒子里,握进掌心。
“不必招了我的桃花一朵就好,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一点也不粗糙很可爱。”他眼底泛着波澜,“可爱到我舍不得用。”
谢时暖忙摆手:“不行,怎么能不用呢,不用的话,它的物生就没有意义了,很可怜的。”
“物生?”林柏亭笑出声,“好吧,听你的,我用。”
谢时暖微笑嗯。
夏夜静谧,夜风微凉,风光霁月的林柏亭让人赏心悦目,假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着实是个好日子。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谢时暖便要回去。
她转身,窈窕的身影即将没入黑暗。
林柏亭心头忽地莫名一跳。
“时暖。”
谢时暖回眸。
“晚安。”
谢时暖笑着点头:“晚安。”
……
回到家,谢时暖衣服都没换便倒在沙发上,她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想,还差一个刘斯年,这场告别之旅就结束了。
刘斯年明天会和她一起出席宴会,肯定会提前到场,应当来得及。
她又将明天要做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虽说陈正忠的录音被拿走了,但万幸,她之前导出了一部分,这一部分正好涉及那位肖小姐,作为小有名气的戏曲演员,知名度足矣酝酿起一个小风暴。
再加上前两天陈晓玉口不择言的威胁,剪辑关键段落拿出来播放的话,也算得上是助攻。
明天她会寻机拿去控制台,在合适的时间,让全场宾客听到这对兄妹的精彩豪言,不管陈家事后要如何掩盖,舆论总能发酵一轮,未必不能给陈家造成麻烦。
沈牧野很敏锐,她确实没死心,他的订婚宴,她闹定了!
至于后果……
既然被扭送陈家板上钉钉,终归是一个死,何不闹得有多大就多大,至少死得不孤单。
她想起沈牧野刚刚的回答。
他说:“休想。”
谢时暖苦笑,等到了明天,他一定会后悔这个回答的。
……
“沈先生。”
沈牧野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颓靡又阴沉。
孙恒壮着胆子问道:“沈先生,为什么您那么介意林柏亭呢?明明刘斯年和谢小姐相处的时间更长啊。”
沈牧野没回答,一直到孙恒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道:“因为他像我大哥。”
……
是夜,滨海酒店。
陈晓玉在零点前得到了沈牧野抵达酒店的消息,虽说订婚仪式前没有男女不能见面的习俗,但陈家有家庭会议要开,陈太太也要与女儿讲些私房话。
所以,她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
陈太太拿了家传的首饰过来,珠光宝气得套了一身,压得陈晓玉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颇嫌弃:“妈,这太俗了,我才不要戴呢。”
陈太太举着她的胳膊倍感欣慰:“知道,牧野送的项链不俗,牧野挑的礼服也不俗,是吧。”
陈晓玉满足地叹息:“过了明天,谢时暖那个小贱人也要完蛋了,我真高兴。”
陈太太以为她是在为陈正忠不平,安慰道:“女儿啊,其实这个谢时暖弄废了你大哥不全是坏事,你大哥在,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陈家继承人,你爷爷再疼你,你大哥还是在你前头,现在他没用了就剩你了,订婚宴结束后,你是牧野的未婚妻,也是咱们陈家最重要的孩子,这个角度来讲,你不用那么生气。”
陈正忠的亲妈死得早,是陈总永远的白月光,这根刺扎在陈太太心中多年,如今陈正忠倒了大霉,她面上哭得大声,心里蛮高兴。
陈晓玉摘下镯子往桌上一撂:“我才不气这个呢。”
陈太太不解:“难道你还在怀疑她跟牧野有染?牧野亲口跟你爷爷做的保证,还坚持不拖延订婚日期,够有诚意了,你别再猜忌他了。”
“妈,我不是猜忌他,你不知道,四年前他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时候,他……”
陈晓玉突然顿住,谢时暖这根刺扎了她四年,丢人,丢份儿,既然马上就要被拔出了,何必再提?
“没什么,我不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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