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茵接到聂小英的信快马加鞭的赶回,走至伍云峰下时忽然勒住马缰。
果哩以为有什么人挡住了去路,提起红缨枪四处查看,目之所及之处无不是红艳艳的野杜鹃随风摇曳。
此情此景倒让人怀念起多年前的时候,朱茵驻足在树荫下浮想联翩。
片刻的安静后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儿,明明春花灿烂,却少了鸟儿吱吱喳喳的喧闹。
“糟了!”朱茵立刻调转马头。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百里渊站在松树下的大石上,身上的斗篷被风掀起,遮盖住大半个身子。
“茵姐姐!”果哩突然竖起耳朵聆听,树林中传来窸窣的声音。
“我们回不去了!”
果哩话音刚落,便见一棵高大的冷杉横倒在路上,枝丫在倒地的那一刻“嘁哩喀喳”的悉数断裂。
苍鹰带着几十名侍卫从山上的丛林中冲了下来,他们个个手持刀枪器械威武雄风,打眼一看都是顶尖的高手。
“夫人,得罪了!”苍鹰行礼,还是先前的称呼。
朱茵扫视四周,问百里渊:“你在宁侯府安插了眼线,知道小英有办法把我调出军营?所以才借了她的手骗我出来是吗?”
“是啊!没想到见见我儿子的母亲还要费尽心机,晴天公主果然不同凡响,还以为你能掉进本王设下的陷阱中,看来瓮中难藏锦绣。”
他现在说话可谓棉里藏针,轻轻一戳就能让人的心跟着针扎般的疼,而且看不出伤口来。
百里渊甩开斗篷逆风而起,翱翔的雄鹰般从大石上飘落到朱茵马前。
对视片刻,他出其不意,伸手就要夺下马缰,朱茵紧紧拉着没有松手。
“姐姐,我们冲出去。”果哩说。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弩比果哩的话还要快一些,瞬间插在马腹上,险些伤到果哩。
在马儿狂奔前,朱茵猛蹬马蹬拽起果哩飘在一侧,距离百里渊只有几步远的距离。
“没事吧!”朱茵关切的问。
果哩摇头,眼睛转了一圈,发现山上每隔三五步远就有人手持弓弩对准她和朱茵。
“你把齐恒怎么样了?”朱茵问。
“还活着,但你得乖乖的回答我几问题。”
“他是你弟弟,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你还是我百里渊的夫人呢,不也在休书上签了字。”
他突然失控,一掌拍在身边的马头上,马儿陡然倒在地上四腿乱蹬,片刻没了生息。
果哩受惊,畏畏缩缩的扒着朱茵的肩头紧靠在她的身后。
百里渊稍微收敛暴怒的神色,回过头时眼里仍旧露出凶光,想起家国仇恨,他镇定的性子顿时变得有些狂躁。
“齐恒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你早就知道他是百里梵的儿子,为何还要隐瞒,不但隐瞒且救下他数次?”
“因为齐恒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改名换姓流落街头,并没有参与赤炎王族的争斗中。”
朱茵举平双手,试着让百里渊慢慢放松,当下他的心火正旺,稍不留神很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
虽没了夫妻情分,怎么说他也是儿子的父亲。
想到这里,朱茵的语言变得迟缓了些,但也是坚定果断的。
“可汗,您好好想想,冤冤相报何时了,放过他好吗?我向您保证,齐恒不是百里梵,他绝对没有篡位夺权的想法。相反,他还可能规劝百里梵改邪归正。”
朱茵苦口婆心,缓慢的向着百里渊靠近。
他紧紧盯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且迈出半步,只是略有迟疑,另一只脚刚抬起又停了下来。
“好。说到冤冤相报何时了,茵儿你也放下,跟我回赤炎,我们从头开始,朵儿不能没有母亲!我……”
他哑了嗓音,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啊!夫人。听砮阿娘说,小王子几次在夜里大叫着母亲哭醒,怎么哄都哄不好,他才多大点的孩子,还有……”
苍鹰跟着一起劝解,在动荡不安的乱世里,不知道有多少无父无母的孩子生活在孤独又黑暗的角落里。
百里渊是,朱茵是,苍鹰和苍凤更是。
这种苦,他们都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有谁不希望百里风行能够浅尝辄止,偶尔体悟到活着的不易就好。
父母健在,何须让他在天真无邪的年龄里忧思成殇。
听到这些,朱茵哭了。她紧紧抿着唇,咸咸的味道杀得干裂的嘴唇“嗞啦”生疼。
许久未见,他一向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弱点,且专往她的心窝子上猛戳。
这一刻,她妥协了,含泪问道:“好。我跟你回赤炎,你放了齐恒,也放过百里梵。”
“放了齐恒可以,百里梵……休想!”
他慕然反悔了,继而又变得狂躁起来,而且愈演愈烈。
挥剑猛砍身边的大树,好似那棵树不是树,而是百里梵,他做梦都想把他碎尸万段。
她如梦初醒,原来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差点忘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元明姝。
朱茵拉起果哩说:“我们走。”
她也反悔了,一点不在意
四周对准两人的弓弩。
朱茵不知何时抓了一把树叶,随着她飘逸的身形飞起,绿叶顷刻间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果哩发现朱茵破了规矩,正在使用灵术,紧跟着打出轩辕掌,红色的掌印遇树树燃,遇石石裂,更何况是人。
山上山下接连传出哀嚎,苍鹰躲过一柄飞叶刀,待他抽出剑来,朱茵和果哩已经飞向高空不见了踪影。
百里渊面无表情,木讷的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呆愣了片刻。
情急之下他也差点忘了,她不是软柿子可任人拿捏。
她是雀灵,千万兵马不一定困得住,更何况只是区区几百号弓箭手。
“可汗,夫人她……”苍鹰走到百里渊面前行礼。
百里渊伸手阻止,让苍鹰噤声,他好像还需要些时间细细想一想,刚刚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或许她已经不是百里夫人了,上过战场也统领过大军,不再是他可以随手揽在怀中的女人。
还有,他摸了颈间的疼痛的位置,展开五指看了眼,指尖留下几串鲜红的血珠子。
这一刀,她的力度刚刚好,既给他了警示,又不至于伤到他的经脉或是在颈上留下疤痕。
“可汗,夫人不是故意的!”苍鹰还是斗胆说出了心里话。
“不是故意的,她为何只对本王使用了柳叶刀?”百里渊看着身边的树杆说。
苍鹰走过去查看,枊叶刀已经插入树杆,仅留下短短的刀柄露在外面。
苍鹰暗自心惊,这把刀格外锋利,确实和其它飞叶刀不一样。
夫人的刀法何时练得如此精准,丝毫不亚于龙渊可汗,不客气的说,可能更胜一筹。
她这一刀倘若稍有偏差,可汗的经脉可就被切断了!赤炎随时都可能易主!
苍鹰再不敢多言,低下头陪着主子在伍云峰下站了许久。
有多久,没人想过时辰,就是看过日落西山,见到月牙儿慢慢升空,慢慢西落,再到旭日东升。
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远处盯着,两人一景犹如伍云峰下多了两座没有生命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