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茵回头。
一名齐耳短发的女生站起身来说:“先生,即使是一条小鱼,我也会努力游向大海,绝不会做那条车辙里的死鱼,等待他人前来救赎。”
课堂中哄堂大笑,女生好像曲解了先生的意思,朱茵也跟着笑了。
女孩灵动的双眸紧盯着讲台后面的竹帘。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卷起书角,一张娃娃脸红如苹果,可爱至极。
朱茵顿感女孩儿很有意思,甚至与她心灵相通,熟悉的感觉几乎驱走了身上携带的寒气。
此刻,她的手也无处安放似的,不自觉的握住白莲。
白莲泛起清冽的光晕,激荡着朱茵那颗不安分的心。
“她是谁?”朱茵问,唯恐云先生听不懂,指向课堂上的女生解释说:“我是问她是谁?”
“李子木,她就是你的前生。”云先生答。
“她……我……你……”朱茵听不太懂,在三人之间指来指去又问:“竹帘后面读书的人是云先生你吗?”
她在李子木的眼神中看到了欣喜和崇拜,所以才直言相问。
“傻丫头,记性这么差吗?你只能问我一个问题。”云先生笑着说。
其实朱茵也看不出云先生是不是在笑,只是影子在她面前晃动的厉害,她便以为他在取笑她的愚昧。
云先生不能回答,可她还是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提着裙子向学堂门口跑去。
那扇门是开着的,她却意外的撞上了什么东西,任凭怎么努力都走不进学堂。
眼前隔着一层透明纸似的,朱茵伸出双手用力拍打,并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云先生。
学堂内依旧在上课,有学生在李子木之后回答先生提出的问题。
“傻丫头,我们是隔了时空也隔了世的。”影子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
朱茵看到了,却感觉不到。
云先生淡淡的说:“我在你的睡梦中听到了心声,所以才带你来此看看雀灵前生的样子。”
朱茵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学堂内。
在同窗回答问题的时候,李子木好像走神了。
她从桌下偷偷拿出一张白纸,用铅笔画起了素描。
子木画的很专注,站在窗外也能听到笔尖在纸上划出唰唰的声音,粗简的轮廓逐渐在笔端下勾勒出来。
朱茵仅凭感觉已经猜出,李子木应是在画云先生的画像。
山水跃然纸上,她怦然心动,忽略了身边云先生的影子,专心等待画像呈现出来的那一刻。
画面上很快出现了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只是勾画眉眼时,子木提笔踌躇着。
朱茵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那颗悸动的心急得都要跳出来了。
“子木你倒是画呀!”
她嘀咕着,两手握拳上下转动,眉毛鼻子紧张的快要皱在一起了。
“真的那么想见到我?”云先生问。
朱茵点头回答:“很想,非常想,日思夜想!”
“看竹帘。”云生说。
朱茵快速转头,竹帘被人掀了起来,她紧闭红唇深呼吸,好似怕小心脏会跳出来一样。
一条修长的腿最先伸了出来,接着是腰间坠着的铜钱映入眼帘,之后竹帘后的身形果然同李子木画上一样。
再之后……她惊悸的流下泪来……
他还是戴着云朵面具!
孩子们同时起身,欢叫着向云先生所站的讲台边跑去。
有人要听他讲周庄梦蝶的故事,也有人追着他问,上下五千年里都有哪些伟大的历史人物。
云先生很喜欢这群孩子,也很有耐心的依次满足他们的请求。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学堂上少了活泼开朗的李子木,挥手示意孩子们安静些,抬头看向子木所坐的位置。
学堂中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梨花绽放的声音。
朱茵也跟着云先生的眼神一起转动。
子木不知何时重新换了张画纸,又开始执笔勾勒起来。
她应该见过云先生的,眼神中拥有胸有成竹的自信,像是在凭着记忆临摹一幅佳作。
画面上多了江南雨巷,细雨中的鸟儿展翅飞翔。
一位手持书卷的翩翩公子站在湖边,他似在遥望着远方,又似沉浸在润雨江南的诗韵中。
“画面上的公子是云先生吗?”朱茵自问。
学堂中的云先生轻移步子,走到子木书桌边,孩子们也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子木抬头,笑吟吟的捧起画纸说:“这幅画送给您,云先生。”
“画中的人是我吗?”站在学堂中的云先生问。
孩子们同样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子木回答。
“是的。只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如果您不喜欢黑白灰的色调,我可以用不同的色彩渲染出来。”
“相当不错!”云先生说。
“先生收了子木的礼物,子木可以问先生要个礼物吗?”李子木问。
不知为何,说出这话时李子木一脸潮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可以。”
“那好,把您的面具送给我行吗?”子木扬起红彤彤的小脸,同学们也同她一样充满了期
待。
朱茵震惊,李子木太聪明了,她竟用一幅画做为诚意,想要换下云先生的面具,让他可以坦然的面对她。
“这个……”云先生手捏面具下端犹豫了。
朱茵屏住呼吸,汗津津的手心冷热交替,悸动的心也像是断了弦的琵琶。
云先生低头徘徊,李子木抬头期待,她则彷徨凝视着,三双眼睛各自有所揣度。
“茵儿……茵姐姐……夫人……”
朱茵听到哪里传来哭声,突然打了激灵,转头看向云先生的影子。
云先生遗憾的说。“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可能永远见不到百里渊了!”
“不!我马上就要见到云先生了,再让我等一会儿。”她眼中含泪祈求道。
“没用的,天意至此,当你听到呼唤声时,这里的一切已经静止了!”
朱茵摇头,她不相信,看向学堂内。
云先生的手还是放在面具上,子木依然呆呆的站在那儿,孩子们张着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见不到你的样子!”她大声哭喊。
“傻丫头,回去吧!梦总归是梦,你不要逃避,必须生活在现实里。”影子慢慢飘浮起来。
朱茵的灵魂不由自主的游荡着,两人南辕北辙,一人向东,一人向西渐行渐远。
她挣扎着,任凭怎么努力都被隔空呼喊的声音拖拽着一路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