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崎岖难行，尸体层层迭迭的躺在营地里，让人无法下脚。
好不容易走到了近处，只见六个伤痕累累的明军举着盾，半躺半坐在地上。
在明军周围，躺着数十具牧民的尸体。
一个小头目走过来鞠躬：“老爷们，已经死了三十多个兄弟了，大家想问问各位老爷，是不是……”
草原上的汉子敬重英雄，这些明军虽然是敌人，但却丝毫不属于草原上的豪杰。
酋长抬手一马鞭抽了过去：“闭嘴！去准备人手，杀了他们！”
那个牧民头目讪讪退下。
酋长看了看不远处的明军，心想就算不派人进攻，这些家伙也已经是站都站不稳了。
就算不派人过来攻击，这些全身是伤的明军也撑不了多久了。
难怪那个小头目会提出暂缓攻击。
不过，当酋长们稍稍走近，眼睛里马上爆发出无比的贪婪。
在那些明军的身边放着一些散落的箱子。
这些原本充当工事的箱子已经残缺不堪，一锭锭金子掉在地上，看得人眼睛发红。
酋长们对望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
抢！
就在酋长们准备下令的时候，坐在地上的明军纷纷笑了起来。
那些明
军说着什么，但不懂汉话酋长们听不明白，只好向商队的翻译求助。
翻译是一个来自大明的商人，胖乎乎的身体不停发抖，已经被修罗场一般的营地吓坏了。
“老~老爷，有些不对劲……”那个商人脸色苍白的说道：“他们说，该上路了。”
酋长们勃然大怒：“上路？他们还想逃出去吗？”
“哈哈哈，真是一群狂妄的家伙，就凭他们几个也想逃走？”
商人颤声说道：“老爷们，汉人说的上路，是去死的意……”
这个商人还没说完，便看到眼前红光闪过。
它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轰”的一声巨响！
明军身下最后几个火药箱子被点燃，引发了疯狂的殉爆。
这些原本是用来重新制作枪弹的黑火药威力巨大，将方圆二十丈内的一切物体撕成了碎片。
爆炸中心的明军、酋长、牧民骑兵，在一瞬间化为了血肉碎片。
强劲的冲击波卷着地面上的金锭银锭朝四面八方飞去，将更远处的牧民骑兵放倒了一大片。
数息之后，一朵黑红的云团从地面上冉冉升起。
无数受惊的骏马吓得胡乱逃窜，踩死了不少牧民骑兵。
爆炸过后，营
地中间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由于爆炸中心的死者已经全都化为血肉碎块，办理后事的牧民只好在现场取了一些血肉，分成十二份装入棺椁厚葬，并合称“十二王墓”。
永乐四年初夏，使团成员陆续返回大明漠北的军营。
一路上，大明和罗斯国的使团被追杀，能够平安回来的所剩无几。
罗斯国的使团有四十多人逃出生天，死者超过一半。
陪着罗斯国使团回到漠北大营的明军，只剩下四十多人了。
领军的莫城，出使的彼得等人，已确定死在了归途上。
宋平安脸色凝重，他一边让斥候大举出动寻找幸存者，一边将罗斯国的国书，还有使团遇袭的消息，快马加鞭的送到南京。
宋平安估算着，南京城那边收到已经是一两个与以后的事情，等皇帝商议之后再批复，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所以宋平安让人送罗斯国使团前往南方之后，便开始整军备战。
等南京那边的圣旨到了，宋平安就可以全军出击、扫荡草原。
宋平安认为，皇帝一定会出兵的。
这位年轻的皇帝谈不上穷兵黩武，但却异常好战，侵略性十足。
军中
的将领们想要升迁，当然希望皇帝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所幸皇帝陛下每次用兵不多，且百战百胜，久而久之，文武大臣们也摸出了规律——皇帝的性格是有借口要开战，没有借口就制造借口开战。
哈斯国袭击了大明的使团，肯定会被朱允熥报复。
到了永乐四年初秋时节，朝廷派来钦差传旨，让宋平安大力侦查哈斯国那边的情况，但却没有提出兵讨伐的事情。
圣旨里嘱咐宋平安严守边陲，发展民生，繁荣商业，务必将原本属于鞑靼和瓦剌的地盘消化掉。
宋平安颇为意外，但也只好领旨谢恩。
给传旨的钦差打赏了银子之后，宋平安笑着说道：“王公公，这圣旨真是陛下发的？我还以为陛下会出兵讨伐哈斯国呢。”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王公公听得心惊肉跳。
漠北大营山高皇帝远，谁知道对方的心思究竟如何……尤其是在这种出了大事的时候。
王公公低声说道：“圣旨的内容是杨
大人草拟，陛下亲自用印的……陛下有口谕给您。”
口谕？
宋平安挥了挥手，帐篷里的其他人纷纷退下。
虽然帐篷里没有其他人了，但王公
公依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陛下说，让你好好整军备战。
如果一年之内朕身体康复了，就过来亲自饮马瀚海……
如果一年之后朕没来，宋将军可以自行决断……
但朕有句话正告宋将军！”
“宋将军可以不是大明的宋将军，但必须是汉人的宋将军，是华夏的宋将军。”
宋平安脸色大变，连忙向南方跪倒磕头：“臣宋平安屡受皇恩，绝无不臣之心！”
也无怪宋平安害怕，王公公传达的口谕，内容是在太劲爆了。
朱允熥的意思很明显，一年之内，他身体健康了，就会亲征哈斯国。
如果一年之后他没来，那多半是病死了。
朱允熥只有一个还是婴儿的公主，如果朱允熥去世，大明很有可能出现变故。
到时候称王称孤者，不知凡几。
朱允熥给宋平安唯一的要求，是可以背叛大明，不可以背叛民族，务必要为汉人拿下这片土地。
如果是别的皇帝，宋平安会觉得皇帝在试探自己的忠诚。
但是对于那个雄姿英发的年轻皇帝，宋平安确认对方说的是真心话。
定了定神，宋平安颤声问道：“皇上病了？”
王公公含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