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南征中南洲之后,许多中南洲武士不愿降服于大晟朝廷,许多流落江湖,还有的则是因家族所累依附地方豪族,还有任侠者纵横列国,其中高州中山也接纳不少游侠。而柳瑒这手剑法便是亲得其中佼佼者传授,中南洲战士除了使用戈矛,短兵器大多用一尺六寸至二尺四寸间的短剑,重量在二斤二两至三斤十二两间,剑身宽厚,剑脊凸起,剑锷宽,剑锋长,剑格较列国宝剑内敛许多,即便藏于衣袍内也不妨碍插拔。
这等短兵刃用于战阵自然是一寸短一寸险,等到使用这等兵械,便是不得已的死中求活,因此虽然名为青萍剑法,其实皆是舍生忘死的杀招。
只是这青萍剑法据说传自上古,乃是此地岳扬国主之女观花狸与蝰蛇相斗而创,再有道门中人改良,因此招式中蕴含阴阳步法,包藏六合气象,讲究动静皆在虚实里,杀伐只争一瞬息。
柳瑒实在算不得这剑术高手,但是对付面前两个已经慌了神的角色,还是游刃有余,右手搅乱了面前此人进退,贴身而进这左手才是杀招。看着同伴一个被抹断脖子,另一个肩膀插着短矛,血都快流尽了,哪里还有方才争斗的勇气,掉头就往院门跑,如此破绽全部暴露在后面,哪里还有命逃走,踉跄着死在了门边,一只手还扒着门扇,却忘了正是自己把这院门紧紧扣上的。
那边十一郎也捅翻了一个,如此院内形势逆转,贼人只余黄脸汉子、哭丧脸和西边一个塌鼻梁的。
果然神兵天降的正是仝三郎与鬼瞳,二人换了夜行打扮,与这光天化日其实格格不入,却能突然暴袭而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二人怎么会在此?”
“这不是知道你在找我们吗?”
仝三郎双手各一把短柄斧,交叉着放在胸前,继续说道,
“昨晚我们前脚离开,这哭丧脸不就跟上了我们,我们是骑着骡子的,还被你跟上了四五里,着实厉害!”
“你们早就发现了我?”
这哭丧脸没想到自己这蹑行功夫竟被人识破。
“无论你怎么躲,夜里面也躲不过我这兄弟的眼睛!”
哭丧脸看向手持短矛严肃戒备的鬼瞳,猛然反应过来,
“你们是海挑子!”
海挑子便是海寇,只看仝三郎与鬼瞳这跳荡的本事还有这投射的本领,都是在海上搏命的招式。
“捞过界了吧?”
“捞过界?”
仝三郎阴恻恻的说,
“你们这些山爬子都走出障子在回我里面刨食,我们为何来不得!”
这话一半是诈他们,只看活着的三个,黄脸汉子掏出了镔铁判官笔,哭丧脸拿了熟铁秤杆做手柄的铁骨朵,便估计这二人是做山贼的,做山贼不比海匪那么张扬,出来行走都是扮作贩夫走卒,不敢带着利器出行,朴刀也不称手,便都是用这些作兵刃的。
果然,那黄脸汉子略微舒了口气,只要是黑吃黑便有道理可讲,便开口道,
“都是同道,青黄不接,各走各道,今日的事,怎么做个了断?”
“红都三丈高了,这边不是你我说得清的,不如把两边的老掌柜请出来,咱们再细盘盘,如何?”
听了找彼此头领对话,这黄脸汉子和哭丧脸交换眼色,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死了几个人,其实里面大多不是山上弟兄,而是这里主人派来的,即便是死了两个弟兄,也是自己动手在先,再说该死的都死了,还是想想自己怎么不死吧。
这就要开口答应下来。
岂料,旁边那塌鼻梁插话进来,
“二位可要想明白了,莫要听这两个贼厮鸟扯淡,”
这厮躲在他二人身后,阴沉的说道,
“这两个分明是昨夜便跟着六哥过来了,否则大白日的穿什么夜行衣?只怕是一直就在咱们房顶上等到了现在才动手!”
这话一说,这两个也反应过来,如此心机等到现在岂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那他二人为何不早早动手,等到现在!”
“他们若是早早宰了我们,如何能安心等在这里与这两个小子接头!若是暗地里宰了我们,如何诓骗咱们请掌柜的出来!”
仝三郎几人一怔,未想到这看似喽啰一般的人物脑筋如此活络,竟把他们的打算猜的通透。
“你这厮竟看得明白,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废话,只需把你们幕后人物以及这清平埠里面的勾当说清楚,咱们也能饶你性命!”
这塌鼻梁只是咧嘴一笑,
“俺们掌柜的手里握的可不止咱这一条性命,”
话音一落,前面两个便扑了过来,而那塌鼻梁这副同仇敌忾模样转瞬即逝,掉头就往北面小楼里钻。可惜鬼瞳莫看年纪轻轻,却绝不是柳瑒这等初出茅庐的少年,他这双冰冷的眸子自这人张嘴说话,便没离开过他。
这汉子才转身迈开步子,一支短矛穿过前面两人间隙,狠狠扎进他的大腿,快速失血和抑制不住的痉挛,让这汉子倒在地上不住
翻滚,眼见得不得活了。
这哭丧脸此时的脸更加丧气,仗着过人轻功便想快速突击至仝三郎面前,可惜他却忘记了脚下还缩着个少年,一把峨眉刺重重穿过了他腾空而起的脚掌,趔趄着还没等落地,膝盖也被另一只峨眉刺刺穿了。山贼只觉得自己霸道,却忘记了海匪的阴毒,即便这少年也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生存伎俩,无论是潜水伏击还是潜藏突刺,海客中这类人往往是活到最后的。
那黄脸汉子也朝着仝三郎扑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这面带斯文的青年总比旁边那冷若寒冰的鬼魅要好对付些。
可惜作为仝家船队下一任的家主,仝三郎这张秀气的面容狰狞起来远比鬼魅更让人恐惧,只看他压根不看这汉子的判官笔如何刺来,只是先发后至的将右手短斧投掷面前,即便是这黄脸汉子发狠也不过是一死一伤的局面,那汉子本能的躲避,可惜他却忘了仝三郎左手还有一把斧子,而这些海上凶徒为了跳帮时候不至于绳索脱手掉入海里喂了海鱼,都是练就了左手的杀人技。
于是这汉子便看着自己的判官笔还在手中握着,可惜这只好手已经随着半只胳膊离自己而去,还不等他发出痛苦的嘶吼,仝三郎斧刃回转割断了他的气管,他就如一个泄了气的皮囊缓缓缩在地上,飞沫与空气都争先恐后从断裂处逃逸出去。
四个人围住了这哭丧脸,这哭丧脸看着同伴倒下,面如死灰。
“说说吧,你我之间素昧平生,我只是想问些消息,你们又何必作贱自己?总是要说些什么,痛快一些!”
哭丧脸低着头,使了半天劲才把刺入膝盖的峨眉刺拔了出来,
“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谁?清平埠里外你们有多少人?为谁卖命?卖命做什么?这几个问题难不住你吧!”
“原来如此,没想到海匪也和我们一样给官驴子卖命,可惜你们终究是来不及了,”
这哭丧脸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猛地便要扑上来,柳瑒一脚踢翻了他。
“快拿住他!”
仝三郎急忙去揪这厮,再翻过他的身子,心窝里面已经深深扎进了那只峨眉刺,竟是自尽了。
“果然如此,这些不是临时聚义的山贼,看来是流民与逃兵们结成的山寨,都是拖家带口的,所以才如此舍命!”
既然没了活口,几个人只能挨个搜身看还有什么线索。
“二位兄长果真是在这楼顶上守到这个时候?”
一边搜索线索,柳瑒也不禁开口相问。
“我二人就算再有耐心,又怎会在屋顶待到这个时候?”
“那方才这厮所言?”
“那是他猜得,他怎么猜是他的是,难不成咱还有那闲功夫给几个要死之人说实话?”
仝三郎说着话,手底下很利索,看来这等子活计也没少干过,
“咱们既然发现了此人跟踪,甩开了便是,咱们着急的是往那行商所说地方,也就是名为水圩乡的地方查勘使团下落,”
听得仝三郎提到那行商,十一郎急忙把这厮一派谎言之事说了个明白。
“果然如此,咱们也是到了水圩乡,鬼瞳兄弟潜了进去没多远就发现不对,不过是个三里方圆的乡下,如何能藏得住上千人?但是也幸亏有鬼瞳在,那地方竟然是藏着不少匪类,竟是个诓人的口袋,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莫非就是等着类似咱们这样的自投罗网?”
仝三郎摇了摇头,
“若真如此,有些大张旗鼓了,如此实在是过犹不及,对付打探消息的,类似这样的黑店足够了!”
柳瑒听这话,撇撇嘴,心想这等黑店真要够用,还能一窝人都被你们哥俩宰了?
“说到这黑店,也是咱们看水圩乡不是个好去处,这才折转回来,”
“仝三哥如何知道跟踪你们的是在这脚店落脚的?”
“此人自以为是跟踪蹑行的高手,岂知强中自有强中手,在鬼瞳兄弟面前只要是露过脸的,他不仅都能找出来还能记得住,这哭丧脸儿在咱们往这脚店存放行囊时,便躲在暗处盯着咱们了,若是正大光明的现身,咱还可能忽视了他,越是隐匿行迹越逃不出咱的法眼。”
鬼瞳这时候已经从北面小楼里搜索完毕,拿了他们寄存的行囊出来,手里还握着之前留下的密信,看来这几个贼人还挺小心,这行囊和密信还收拾成原样小心放在一起。
“咱们返回来已经是五更天,之所以换了夜行衣乃是方便藏身于楼上货栈内,咱们在海上餐风沐雨的,藏身匿迹功夫也不比这些山贼差,尤其是等着你们来,他们全都把心思放在你们身上,还不是留着空门任咱们宰杀?”
仝三郎说完话,把这些死尸搜出来的物件都用布袋子收了,招呼几人准备离开。
走到后院,他两个从马厩中找出只健壮骡子开始套车,指使柳瑒二人从后门绕到前门去取坐骑。
“如此过去,若是被前面的人发现了?”
柳瑒看着二人闲庭信步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