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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孙如海见明德非但不阻止,瞧着似乎还饶有兴致,不由万分气恼,但他手中又无实证,只得闭紧了嘴。

柳青河见无人应声,只微微一笑,他转身看着明砚舟:“行军录上对何人援驰宜州一事并无记载。”

明砚舟并未开口,只等着他的下文。

果见柳青河继续道:“你方才所言我等俱已知晓,不过那是否是旧时的真相,还有待查证。”

他转过身面向明德:“殿下,此案重大,不若便交由三司会审?”

明德捻了捻手指,他似听见什么好笑的话,顿时轻笑出声:“明砚舟彼时领一万兵马,先至宜州击退突厥护住粮草,后又至岳州护佑百姓,此等卓然功绩不是论功行赏,而是请三司会审,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殿下此言差矣!”柳青河振振有词:“他立功是真,不遵军令也是真。”

明砚舟站在堂上,光从他身后来,倒使他面色一时有些难辨,众人只听得他语气中尽是不悦:“柳大人,若我大胤文臣都如你一般,抓住了书册上的只言片语便大做文章,那我大胤可还会有海晏河清的那一日?”

柳青河愤而转身:“二殿下慎言……”

话音未落,便已被明砚舟扬声打断:“不过我倒是有些不解,柳大人今日此举倒有悖往常的风格。”

“本官往日是何风格?”

明砚舟缓缓走近几步,俊朗的面庞落在众人眼中,只见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往日啊,兵不血刃、片叶不沾身。旁人绝难抓住你的错漏,但你今日不同。”

柳青河闻言,心中已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二殿下对本官,似误解甚深啊!”

“我倒是觉得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明砚舟知晓翻案一事已触及他心底最深的恐惧,是以他才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来抵御。

先是想方设法欲除古齐月,如今又是自己,而自己已落入他眼中,再无余地。

翻案,势在必行!

明砚舟一身戾气难掩,他定定地看着柳青河,眼中毫无温度:“柳大人,你今日如此着急想置我于死地,是怕我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你的言辞吗?”

柳青河闻言,心中狠狠一震,他突然有种预感,明砚舟定是知晓了些什么!

但他面上仍佯装镇定,只沉着面庞冷声道:“本官所行之事俱无愧于天地,并无什么不可见人之事,又怎会对你有什么忌惮?实在可笑!”

“是吗?”明砚舟语带笑意,方才那一问仿佛只是随意出口的一般,他低声道:“大胤乃是礼仪之邦,向来讲究礼尚往来。柳大人,届时若我赠你一份大礼,你可得接住了!”

旁人均未曾听清他此言,只有柳青河,官袍之中的身形顿时绷紧。

孙如海见柳青河已不再开口,心中顿时急跳起来,片刻后他艰难道:“可您不遵军令……”

明德见此事似没完了一般,他摆了摆手:“自古以来从无得胜还朝还要被问罪的将领,今日之事,本王便当尔等未曾提起过。诸位,可还有正事要议啊?”

孙如海闭紧了嘴,堂下一片寂静。

明德见状便站起身,朝后殿行去。

明砚舟站在殿中半晌未动,只看着身旁的同僚慢慢散去,抬眼时却见古齐月正眼含担忧地瞧着他。

他勾起抹笑示意对方不必担心,随后便转身走出了金銮殿。

古齐月望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收敛了视线……

柳青河脚步中都带着极强的怒气,他极力忽视身侧孙如海滔滔不绝的求饶之言,大步朝马车而去。

孙如海见他丝毫不欲搭理自己,便也悄然闭紧了唇,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柳青河踩着凳踏上马车,一撩车帘俯身便走入了车厢之中。

孙如海见状,只得放下身段站在车厢侧面的小窗旁,他垂着首低声道:“大人,今日之事是下官失察,此后定然不会如此了,您消消气!”

车厢中传出一声冷哼:“孙大人倒是好得很,本官太过信你,可你经手的两桩案子俱是出了错漏,可知本官今日的脸都丢尽了!”

孙如海一张面庞涨红:“大人,求您再予下官一次机会,下次定然一击必中,让明砚舟与古齐月再无翻身之机!”

柳青河瞧着缝隙中透进来的光,闻言不舒服地动了动脖颈,并不应声。

孙如海等候许久都未曾等到只言片语,心下顿时一紧。思及自己尚有把柄在柳青河手中,他仓皇抬眼:“大人,求您再信下官一次,此两件事是下官太过谨慎才落得如此结果。”

他突然咬紧了牙关,强自压抑着颤抖:“若既成的事实无法改变,那下官…下官便……”

车帘猛然抬起,柳青河的面庞出现在孙如海视线之中。

孙如海一愣,那未完的话语便卡在了嗓子中。

柳青河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那你须快些动手,切勿再给人留余地,明白吗?”

“是。”孙如海忙感恩戴德地应下。

随后马车各自离去。

无人瞧见街道中央站着一抹亡魂,眼中已满是焦急之色。

容昭虽能瞧见亡魂,却从不勉强他们做于自己有益之事。

他们生前已历经心酸苦痛,死后若还要为人所用也太过残忍,是以封有余从来都是自由的。

他上次见古齐月时,瞧见后者难得一见的脆弱,这几日便再无一日安心。

多日未见,不知古齐月如今可安好,封有余便临时起意,估摸了散朝的时辰,便提前候在东华门外。

谁曾想竟叫他瞧见了这一幕!

他再无等待的心思,淡薄的魂体转过身,借着风倏尔便远去了。

……

泰亲王府之中。

容昭瞧清封有余眼中的惊惧,忙走上前去,还未等她出口询问,封有余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见闻毫无隐瞒,俱与她说了。

她越听眼中神情越冷,知晓这二人或还有更阴毒的构陷在后等着明砚舟与古齐月,她心中已再无平静。

容昭突然失了力,只矮身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她抬眼瞧了瞧天色,但心中太乱,已分辨不出时辰。

容昭求救般地看向封有余:“如今什么时辰了?”

“已是未时了,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朝臣下值之时。”

容昭紧抿了唇,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我等不及了。”

但她此刻便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扬声唤来禾禾,容昭谎称自己病了,请她去前院找黄柏往东华门递信儿。

吩咐好一切,她便只身坐在院中。

明明是春日,却已寒湿重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