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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送走了宋思乔,孙如海又折返回了凉亭。柳青河正负着手背对着他站着,听见脚步声响起,只淡淡道:“那对夫妇何时能到汴京?”

“想来最多不过半月。”

“好。”柳青河望着湖面上破碎的月牙,眼中浮起些笑意:“真想早些看看那张假面之下藏着的,是谁人的魂灵!”

孙如海闻言微微一笑,未曾开口。

柳青河转过身,又道:“都察院监起火一案,本官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赵裕此人你不可再轻信。如今陛下既将此案交由刑部去查,你便多去走动走动。”

“下官明白。”孙如海恭敬应道。

柳青河侧着身,指尖不经意地捻着,片刻后叹了口气:“如今这明砚舟倒似是与我等杠上了一般,接二连三提起青州旧案,对此你可有何法子?”

孙如海拧眉思索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他如今苏醒不过数月,领殿前司指挥使时日更短,下官一时想不出凭何法子来对付他。”

柳青河似笑非笑:“现下抓不到什么把柄,那过去呢?”

孙如海闻言一愣,他抬起眼:“大人此言何意?下官愚钝!”

“算起来,他也领了数年的兵,守了数年的边关。旧时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怎知他过去无有罪责?”

孙如海顿时眼前一亮。

柳青河缓缓笑起来:“若没有,你也可以酌情安排一些,陛下如今定然也气恼他重提旧案,正愁无法发落于他。”

“下官明白了。”孙如海忙俯身应道:“下官明日便去查一查从前的案卷与军队的行军录!”

“好。”柳青河眼中浮起些满意之色:“好生找找,莫要委屈了我们这位明将军。”

……

容昭又将养了几日,直到清明节气过去,身子才养好了些。

两件衣袍已缝制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差了些纹饰尚未完成。

绣棚绷着衣裳的下摆,她拧眉思索着绣什么图案合适。

思索了许久,都未曾能决定,容昭叹了口气。

禾禾见状不由一笑:“小娘子怎的叹气了?”

“正发愁绣什么花样呢。”容昭撇了撇嘴。

“您手巧,便是绣棵草都好看。”

容昭被她逗笑,神情灵动:“你这嘴巴,倒似抹了蜜一般甜。”

“奴婢实话实说罢了。”禾禾替她折好另一身衣袍,摆在桌案上,提议道:“您觉得绣团花纹如何?”

容昭摇了摇头:“我想绣些特别的。”

禾禾闻言便点了点头:“小娘子别出心裁,二殿下收到定然会高兴坏了。”

容昭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她眼中的情绪,低声道:“但愿吧。”

而泰亲王府另一处院落之中,李玉棠正在为虞兰川换药。

他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但瞧着依旧狰狞。

李玉棠揭开纱布,一眼便瞧见白皙的皮肤上蜿蜒着一道粗粝的伤口,神情顿时一黯。

虞兰川却扯了笑:“瞧着好多了,是吗?”

“是。”李玉棠并未抬头看他,只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指腹蘸了些膏体,轻轻涂在他伤口之上:“此是我李家祖传的化痕膏,我替你搽一些。”

指尖微凉,力道又轻柔,虞兰川顿时起了一身的战栗,他深吸了口气:“我是男子,身上有几道疤痕无碍的。”

李玉棠手中动作不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个‘孝’字么?”

虞兰川喉间一哽,他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言,便由着她去了。

李玉棠替他换了药,又用纱布仔细包好,这才直起身:“伤口恢复得不错,这几日仍是不要碰水。从今天开始,可两日换一次药了。”

虞兰川站起来,朝她微微颔首:“多谢。”

“不必客气。”李玉棠低头收拾着医箱:“容昭已然大好,府医也已回府,我以后便不来了。”

虞兰川闻言一愣,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耽搁你这些日子,我也十分过意不去。”

“举手之劳罢了。”李玉棠收拾好了医箱,想了想又将那瓷瓶放在石桌上:“这膏药你若愿意用便用,不愿意用也可将它弃了。”

虞兰川抬手便将那瓷盘握在手中,眼中漾起笑意:“这样好的药,怎能丢弃?我定会日日搽的。”

李玉棠背起医箱,随后朝他福了一礼,敛下的眉眼中看不出情绪:“虞大人,告辞。”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粉蓝色的裙衫下摆被风扬起,露出里头月白色的绣鞋。

虞兰川见她就要离开,不知为何突然出了声:“李小娘子。”

李玉棠闻言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眼中映着些疑惑。

“你可是要离开汴京了?”

李玉棠思索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尚未想好。”

虞兰川听清她的回答,终是点了点头,到底未再说什么。

李玉棠见他如此,便转身离去了。

……

虞兰川这几日都在审问张覃。

明砚舟并未将张覃关押在刑房之中,而是替他准备了间屋子严加看管。

他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松动,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愿开口。

虞兰川想了又想,他抬手解开了李玉棠方才裹好的纱布,那道狰狞的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伤口还在隐隐渗血。

虞兰川便如此走进了张覃的房中。

屋子中只有一张床塌,一张桌案及两把圈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张覃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但他并未抬头。

虞兰川早已习以为常,他走至桌案旁坐下,那只伤了的手便撑在了桌案之上。

金创药的味道并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张覃隐隐拧紧眉,他方抬眼便瞧见了那道伤口,呼吸顿时一滞。

虞兰川见状便笑道:“大人无须紧张,当日那一剑最终是落在了我身上。”

张覃紧抿着唇,心头急跳。

“那时倒也是极为凶险,若我不曾挡在你身前,想来你我今日定无缘相对而坐,谈天说地。”

见他未曾有反应,虞兰川又叹了口气:“只是,我救得了你一次,却绝无可能再救你第二次。同样的,泰亲王府能护住你一时,又怎能护你一辈子?”

张覃掩在袖中的手早已握紧。

虞兰川瞧着他:“大人,您可知当日您的死讯传出的那日,朝堂之上是何反应?”

张覃这才抬头,他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什么?”

“左景岳担忧的是都察院监的修缮钱财;柳青河明哲保身,其余数十文官也未曾替你说上一句话。当日若非冯玉大人开了口,想来陛下都未必会让刑部查你我之死是出自谁之手!”虞兰川眼神陡然凌厉:“即便如此,你还要替那人扛下罪名吗?”

“你觉得自己可笑吗,为他人做嫁衣?”

……

一炷香之后,陵游仓皇去寻明砚舟,面上神情振奋。

见明砚舟正在厨房吩咐厨娘包馄饨,他凑近些,附耳低声道:“张覃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