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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古齐月闻言,只觉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心中的情绪难以名状,他看着容昭的眼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明砚舟站在不远处瞧着二人如此神情,他长舒了口气背过了身去,眼眶已热。

容昭抬眼看着古齐月,静静地等着他的反应,瓷盘上的糖葫芦映在他的眼中。

指节微曲,古齐月自始至终都未敢动作,只轻声道:“你方才说你是谁?”

容昭心中酸涩,她执起一根糖葫芦递过去:“我还记得以往兄长每次从书院回家之时,都会给我带上一串,有时是城南王家铺子里的,有时路边小商贩沿途叫卖的。只不过到最后那些甜的都进了我的肚子,酸的果子倒是都塞给你吃了。”

她面上似有些赧然:“今日的果子都是我亲手挑的,应是比那些小商贩卖的要甜上许多,兄长可要尝尝?”

古齐月垂着眼,半晌后才笑起来,他叹了口气:“难道是老天爷见我独行日久,这才格外开恩,赐了我一个美梦吗?”

他声音极轻:“梦有何用?”

这一句话又生生逼出了容昭的泪意,她轻轻捧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竹签塞进他手中:“兄长以往的梦中,也有我亲手做的糖葫芦吗?”

古齐月察觉手指上的热意,似要灼穿他的灵魂一般,耳边所有声响都听不真切,他凭着本能攥紧手中甜腻之物。

半晌之后他勾起一笑,刚想说些什么,眼睛却先红了,声音喑哑:“梦里也有糖葫芦的,可现实之中的我买了许多次,也未能得你入梦来。”

古齐月定定地看着她:“你…当真是朝朝?”

容昭见他如此,颤着手从怀中拿出块巾帕,动作极轻地给他拭干了泪,她扬起笑:“如假包换。”

明砚舟听着二人的对话,此刻倒是露出几分笑意,他转过身:“你只消尝尝这糖葫芦是酸是甜,便可知晓是不是身处梦中。”

古齐月摇了摇头:“我只怕自己张口咬下,她就不见了。”

容昭听着他这番话,泪倒是愈发止不住了,她语气中哭腔浓重:“兄长莫要担心,我定不离开。”

古齐月看着她许久,指尖已沾染了些糖霜,他一笑:“我信你。”

他将那串化了一半的糖葫芦置于嘴边,随后一口咬下,山楂的味道混合着沙糖的甜,一下便灼热了他的眼眶。

腮帮子极酸,那些痛苦的情绪仿佛大山一样压来,却又在看见容昭眉眼的瞬间俱去。

容昭察觉他极力压抑的情绪,出声安慰道:“你我都还活着,这是好事,兄长别要伤心。”

古齐月转过身;“只是夜间风大迷了眼。”

他一口接一口地咬着糖葫芦,直到吃完整整一串才停下,竹签上还有残余的糖。

容昭忙端来一杯茶递给他。

古齐月仰头便喝了一大口,却不防被呛出咳嗽,他只咳得面色通红,眼中却落满了笑意。

他摆了摆手:“我无事,只是有些太高兴了。”

容昭心下一松,“噗嗤”一声便笑出来。

古齐月看着她虽然鼻头红红的,情绪却好了很多,他旋着竹签,颇有些无措:“未曾早些认出你,是我的错,兄长在此向你赔罪。”

容昭瓮声瓮气道:“你以往害我不高兴了,父亲与娘亲可是要罚你月钱的,如今该怎么算?”

古齐月敛下眉眼,片刻之后才温声道:“我这些年攒了些银钱,在汴京置办了两处宅院,虽小了些但也值些钱。且在京郊还有数十亩良田,我将这些都赔与你可够?”

他眼中神情忐忑,似乎担心配不上她,忙道:“我以后再多攒些给你作嫁妆……”

容昭深吸一口气:“我不要这些。”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入了古齐月的耳中:“兄长,银钱乃是身外之物,我不在意。我只要你此后无论何时都不能自轻自贱,要你好好活着,这些你可能做到?”

古齐月瞬间便哑了嗓子,衣袖中的手早已微微颤抖,他竭力克制。

容昭神情认真:“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兄妹风雨共担,如此可好?”

古齐月听清了她的话,心中饱胀,仿佛一个人孤独久了突然找到了寄托一般满足,他弯唇一笑:“我答应你。”

明砚舟这才走上前来,低声道:“你们莫要伤怀,仔细明日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那就不好看了。”

容昭闻言,转过脸朝他一笑,眼中跳跃着喜悦,仿佛落满了星辰一般。

见明砚舟神情缱绻,古齐月心下一跳,又思及大殿之上那番言辞,他拧紧眉:“不逾兄长,我有一事想问。”

明砚舟神情坦然:“你问。”

古齐月斟酌着言辞,片刻之后才沉声道:“你此前在大殿之上当众表露心迹的那名女子,她如今身在何处?”

容昭闻言,顿时红了耳朵。

明砚舟倒是微微一笑,他本就不欲隐瞒:“我曾为容昭所救,彼时我不知她便是叶朝,只觉她与

寻常女子不同。同行数月我知她为人心性,是以我敬她,愿以此生相护!”

古齐月哪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他目光不断在二人之间逡巡,不知想到什么倒是笑起来。

他看向明砚舟:“那此后,是不是该轮到你唤我‘兄长’了?”

明砚舟挑了挑眉,容昭掩着唇轻笑出声。

古齐月见他不应声,又独自笑了许久才止,封有余站在众人身后,也弯了眼睛。

三人相对坐下,容昭将往事缓缓道来。

古齐月听闻她与祝蓁蓁被掳去青州的经过,满腔恨意已无处掩藏。

待容昭讲完旧事,时已至后半夜,明砚舟抬眼看了看天色:“如今天色已晚,有事明晚再说。”

他看向古齐月:“今夜不若便歇在我府中,明日我上值之时将你带出府。”

古齐月摇了摇头:“如今宵禁,我从王府后门出去无人会发现,明日清晨便难说了。”

“也好。”

容昭站起身,二人将他送至后门,古齐月看着她露出个笑:“更深露重的,回屋去吧。”

他复又看向明砚舟:“不逾兄长,朝朝在此便请你多费心了。待我叶家污名洗净,我再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