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乔闻言倒是犯了难,他与古齐月并无私交,又如何能将人请来?
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喝茶。
明砚舟也不急,如今日头尚高,他转头朝门槛外望去。
春日里阳光正好,今日已是三月中旬,再过几日便是清明时节。
明砚舟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如今他非是残魂,自然无法再使用幽都之物。
那容昭若是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宋思乔瞥见明砚舟的眉眼肉眼可见地沉下来,只当他年轻气盛,因无法实现与古齐月的比试而心生不悦,忙起身道:“古大人身在内廷,下官与他也无甚交情。但大人既有比试之意,那下官可遣人去司礼监递个信儿,他来或是不来下官就无法得知了。”
明砚舟闻言,倒是挑了挑眉:“也好,不过莫要提比试之事。”
“下官知晓。”
要真说起来,宋思乔也是个聪明的,他恍然间想起曾定下的一份内殿直的升迁文书还未下发,便以此为由,遣人去了司礼监。
古齐月看着眼前恭敬站着的兵士,骤然想起确有其事,文书上陈让已领圣意批了红,但自己尚未曾落印。
他便道了声:“我知道了,稍后落了印便遣人送去殿前司。”
但那兵士却不走,只含糊道:“大人可否现在便落印,随后与下官去一趟殿前司,明大人有要事与您相商。”
古齐月闻言心中隐隐有些奇怪:“可知是何事?”
“下官只是前来传话,其余之事倒是不知晓了。”
古齐月心中那奇异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但思及明砚舟做事极有分寸,绝不是如此任性之人,莫非真有什么事?
还是说他欲给自己那日的拜访一个交代?
古齐月转身回了值房,将那道文书找出落了印后握在手中,他思索片刻,起身朝门口行去。
猜来猜去,不如去问个清楚!
可等他行至议事处,却发现早已没了来人的踪影,旁边一位内侍见状低声道:“大人,方才那人要奴婢同您说一声,殿前司中尚有事务未竟,落了印的文书劳烦您亲自送去殿前司交给新来的指挥使大人。”
那内侍声音尖细:“口气倒是大,些微小事还使唤起您来了!”
古齐月神情平静,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随后抬腿便迈过了门槛,朝外行去。
李木彼时正从宫外回来,见他朝此处而来不由快步上前:“大人要去何处?可要奴婢随行?”
古齐月闻言摇了摇头:“不必,有余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李木眼圈一红:“奴婢们在城郊找了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在那坐着抬眼便可见落日。奴婢照您的意思替有余备了口上好的棺木,如今倒是将他一人留在了那里。”
古齐月抬眼,只见宫墙甚高,仿佛要刺破青天:“等休沐之时,领我去看看他。有余年纪小,他最怕孤独。”
“好。”李木抬手拭干了泪:“大人不出宫,这是要去太医院吗?”
“我要去趟殿前司。”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书:“将它送去给新来的指挥使明砚舟。”
“区区小事何须大人亲自去,奴婢可代劳。”
“不必,明大人似乎有事寻我商议,你先回司礼监吧。”
李木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奴婢先行一步。”
古齐月点了点头,随后与他错了身。
待行至殿前司衙门前时,乍然便听闻人声鼎沸,古齐月有些疑惑,又抬腿走近些,站在了门槛之外。
庭院之中已摆起了擂台,明砚舟负手站在中间,含笑看着对面的翁长林:“承让。”
翁长林摆了摆手:“大人还未用全力,可见下官差你多矣!”
明砚舟因气血涌动,面上泛起微红,他双眼明亮:“我倒是讨巧更多些,若真要一招一式与你交手,或也不见得比你高明多少。”
“可二人对战向来如此,您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现对手的弱点,并以此为突破将他击败,便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明砚舟闻言垂首一笑,他转眼看向其他人,温声道:“可还有人要与我比一比的?”
有兵士朗声笑道:“大人,您打败了翁大人,便是打败了殿前司所有人,我们怎是您的对手?”
“是啊大人,我观您招式行云流水,您这是练了多久才有此得啊?”
明砚舟眼中满是笑意:“也就十余年吧。”
“我等也练了数载了,怎瞧着还未到您一半的水准呢?”
翁长林笑着看向那些年轻人:“明大人上过战场,这剑上的锋芒岂是尔等可比的?”
明砚舟也笑起来,声音清润:“你们平日里的训练少了些,明日再加一倍,如此一来,不出半年你们应当会有收获。”
那些年轻的兵士们顿时哀嚎一片。
古齐月看见他面上恣意的笑意,听见他的声音遥遥传来,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倒是厉害
,不过几个时辰便笼络了人心。
明砚舟不经意地抬眼,瞧见了站在外头的古齐月,他随即勾起笑扬声道:“古大人既然来了我殿前司,为何不进来用杯茶?”
古齐月闻言,微挑了眉。
兵士们如何不知道司礼监掌印的威名,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儿来供他通行。
古齐月缓缓走进人群,面上神情微冷,可眼神却异常柔和,他将文书递过去:“此是殿前司要的内殿直的升迁文书。”
“如此小事,怎劳您亲自跑一趟?”明砚舟如此说着,可面上丝毫没有歉疚之色。
古齐月心中倒是有些想笑,但他既不提为何要自己前来,便也不戳破:“文书既送到了,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正待转身,便听见明砚舟含笑的声音传来:“早便听闻古大人文武双全,这‘文’之一事上,今日也无大儒在场,倒是难分高下。不过这身法倒是好比,不知古大人可能赏脸与我比试一场?”
古齐月神情一凛,他心下急跳起来,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拙劣身法,如何能与大人争锋?”
他仔细观察着明砚舟的神情,见对方似乎只是兴致来了随口一提,古齐月冷声道:“且我司礼监中有事务未竟,今日怕是要坏了大人的雅兴了。”
明砚舟瞧着他,眼中情绪深沉,他只微微一笑:“大人何必拒绝,比试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
古齐月喉间一哽。
“只耽误你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内若分不出胜负,则算平手,如此应是不会影响你司礼监的事务。”明砚舟嘴角上扬,瞧着倒像是个心气甚高之人,可古齐月知晓他并不是。
他难道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