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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李木瞧着他的背影,心下不安,他一夹马腹也跟着一道而去。

风扑面而来,古齐月衣袍猎猎,他凭着心中的愤恨,驭着马飞奔至朱雀街上柳青河的府邸前。

方勒紧缰绳,抬眼便柳青河正站在府门前送客,他面上笑意隐隐,瞧着倒是极有宰相风范。

古齐月心中怒气更甚,他握紧手中的剑,刚欲下马便被随之而来的李木拦住。

只见他风尘仆仆:“大人,您要做什么?”

古齐月神情一黯,他缓缓启唇:“他定然是杀有余的凶手!”

李木眼中虽然不忍,可手早已握紧:“大人如今有证据吗?”

古齐月喉间一哽。

“您便是有证据,便能以此来定他死罪吗?”

马儿似察觉主人的情绪,焦躁地打了个响鼻。

柳青河送完访客刚想转身回府,视线一转便看见对面街道上,端坐于马上的那个人。

二人之间泾渭分明。

他站于台阶之上,眉眼中似有些疑惑:“古大人,既然来了何不下马来本官府中用杯热茶?”

古齐月冷眼瞧着檐下烫金的牌匾:“柳相府中的茶,岂是我等卑贱之人能用的?”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同朝为官,怎谈得上卑贱高贵?”

“可人便是如此的。”古齐月敛了笑:“纵使柳相口中之言大义凛然,但内心深处怕也是瞧不起我等宦官。”

柳青河见他今日言语之中甚为咄咄逼人,心下顿时猜到了几分,但他仍是含笑道:“古大人年纪轻轻便至掌印之位,实乃英才,本官又如何敢瞧不起你啊?”

“今日我司礼监一名宦官为人所害,大人可知凶手是何人?”古齐月打量着他的神情,却见他半点破绽都未曾露。

柳青河眼中疑惑更深:“古大人在说什么,本官怎一句都听不懂?”

古齐月强压住内心的战栗,他扬声道:“须知这天下便没有无破绽的案子,柳相定然要问心无愧才好。”

“古大人今日瞧着心情并不怎么好,本官倒是运气不好撞上了。但你我既为同僚,本官又虚长你几岁,自不会与你计较,下回若得空,便来我府中用个便饭吧。”

柳青河神情未变,说完也不等古齐月回答便转身走进府门。

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在眼前阂上,古齐月手中的缰绳早便握紧。

许久之后他垂下眼,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朝着李木道:“我今日定不去寻仇,你先回宫吧。”

说完调转马头便向另一方向行去。

天色渐暗,泰亲王府的门房打开大门,正欲挑下檐下的灯笼点燃,便见旁边黑暗的巷子中步出一人。

门房被吓了一跳,手中火折子顿时委地。

古齐月拢着披风,上前一步替他拾起,担心身上腐臭味令人不适又退后几步:“敢问小哥,二殿下可在府中?”

门房颤着手从他手中接过火折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您…您是何人?找我们二殿下有何事?”

“鄙人姓古,有事要与二殿下商议,还请您为我通传一声。”

“知…知道了。”门房狠狠松了口气:“您在此处稍等片刻,小人为您禀告二殿下。”

“有劳。”

古齐月见他转身走进去,便藏身在圆柱的阴影之后。

他垂下眼看着宦官袍下的脚尖,面上神情平静。

过了半晌,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看去,那门房见他还在,立即恭敬道:“古大人,我家二殿下有请。”

……

明砚舟听见门房来报之时,心下也有几分诧异,但思索片刻仍是未曾想到自己与这古齐月有什么渊源。

但他既然来了,有何目的一听便知。

他放下手中的兵书,随后又请黄柏将容昭请来前院中堂,这才让门房去将古齐月请进来。

明砚舟又在书房坐了片刻,再三确认自己旧时未曾见过古齐月,这才起身往前院行去。

古齐月跟在门房身后,一路上视线微垂,并未四处乱看,待行至中堂时便瞧见那明砚舟正负着手站在屋檐下。

见他来,便莞尔一笑,眼中全然是距离:“古大人久仰。”

古齐月扯起笑,他微微俯身:“见过二殿下,恭贺二殿下得任殿前司指挥使。”

“古大人今日是为道喜来的?”

“是,也不是。”古齐月站直身子,面上神情平静坦然:“今日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明砚舟见他神情认真,抬手将他引进来,又吩咐小厮上茶,二人这才落座。

明砚舟身居主位,他温声道:“不知古大人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古齐月抬眼看向他,语气虽轻却令人心头一跳:“二殿下如今可曾想着翻案?”

明砚舟似乎未曾听懂他的意思:“陛下如今已起复于我,难道不是说明我身上污名已净?”

古齐月深深地看着他,

许久未曾开口。

小厮端着茶盏前来,他抬手接过,道谢后将杯盏置于手心之上:“二殿下明知我非是此意。”

“哦?可我确实不明白你是何意啊。”

“二殿下,”古齐月肃着面容:“我今日前来便是要问你一句,你可还要为叶宣翻案?”

明砚舟抬起眼,瞧着他嘴角毫无笑意,心下疑窦丛生,但他仍旧不动声色:“翻案要讲证据,若无证据又如何翻案?”

古齐月听他如此说,倒是微微一笑:“你有刘敏与张覃合谋的人证,我也有。”

明砚舟指尖一颤,他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却紧抿着唇未曾开口。

古齐月看着他:“我手中有名宦官,曾跟随刘敏前往青州,亲历了青州一案。”

明砚舟眉眼凛凛。

古齐家见他如此,不由笑道:“二殿下不信我吗?”

“我与你素不相识,如何信你?”

素不相识……

也是,如今换了张脸,明砚舟又怎能认出他?

他右手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左手的虎口,这是他思索时的小动作。

半晌后古齐月开口道:“不知二殿下可曾听过些传闻?”

“什么传闻?”

“你铠甲之下完好的护心镜以及刘敏暴毙的传闻。”

明砚舟心下一凛,他打量着眼前之人:“这两件事都是出自你之手?”

“是。”古齐月轻轻颔首:“除此之外,煽动学子写下的檄文,也是出自我的手笔。”

明砚舟瞬间便冷了脸:“你为何如此行事?可知差点便害了那八名学子的性命!”

“我彼时觉得以八名学子的性命换来青州一案重现在百姓面前,很是划算!”古齐月语气中尽是坦然:“不过后来我也极为后悔,幸而出现了那位大义之人,救学子于危难。”

明砚舟抿着唇,只觉眼前之人他根本就看不透。

古齐月看向他,语气极轻:“可二殿下有所不知,我身上的冤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昭迈过门槛之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她抬眼朝堂下望去,却见零星魂火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