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密密麻麻的湛蓝电弧淹没良人仙横躺在地的躯体,随着覆压在眉心之中的龙虎灵篆被烧成点点飞灰,他涣散的眼眸终于重新凝聚出焦点。
意识还滞留在被虏掠之时的良人仙下意识催动神念,想要激活身上的符篆和道械。
可这个念头不过刚刚升起,无边无际的剧痛便紧随而至。
良人仙只感觉头颅似乎被人撕裂一般,身躯蜷缩成一团,抽搐着呕吐出大口涎水。
“别折腾了,你的灵窍已经被我们拔掉了,还喂你吃了两颗转基因丹药,道基就算没废掉,应该也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了。你现在就跟一个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还不如。”
戏谑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良人仙强忍着痛苦抬眼看去,赫然发现那具瞬杀自己黄巾力士的墨甲就蹲在自己身前,盔中猩红的独眼如同看待一个死人般,就这么盯着自己。
道基的瘫痪让良人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本应该被剔除干净的紧张和恐惧再次死灰复燃。
他沿袭着身体的本能,吞咽了一口唾沫,僵硬的挪动着眼神。
这是一座屹立在大阪城内的矮山,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坐在山道的栏杆上,山风掠过衣角,猎猎作响。
在他的身后,一轮橘黄色的落日挂在天际线上,洒落的余辉覆盖着整座大阪城,同时也将良人仙的眼睛染上一片昏黄。
他虽然是
犬山城锦衣卫百户,阎君。
就连他的本名,良人仙也知道。
昔日杀死余寇的成都县浑水袍哥,青城集团现如今依旧在悬赏通缉的逃犯。
独行武序,李钧。
曾经被逼逃命的丧家犬,一头自己弹指间就能轻易碾死的蝼蚁,此刻却捏着自己的生死。
憋屈和不甘混杂交织的复杂情绪如同一块块生硬的块垒,重重压在良人仙的心头。
他凝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感觉着身上那无时无刻不在冲击自己意识的强烈痛处,良人仙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苦笑。
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良人仙依旧还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李钧说道:“李百户,我和你之间无冤无仇,你如果想见我,让那名龙虎山道序在白玉京中招呼一声就行,何必如此?”
“无冤无仇.嘿,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我们和青城山应该要算深仇大恨,这才对吧?”马王爷嗤笑一声。
“那是余沧海父子用锦衣卫的身份做的事情,青城山内的其他道序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我们良家更是毫不知情!”
良人仙对马王爷视若无睹,眼神依旧直勾勾盯着李钧。
“至于那条针对你的悬赏,是青城山内另外一个和余家有旧的大姓主导的,和良家也没有关系。这句无冤无仇,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们良家是不是青城山的人?”
李钧终于开口,可说出的话却让良人仙蓦然一愣,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应道:“是。”
“那青城山的资源伱们用没用过,青城山的名头又用没用过?”
“.”
良人仙隐约懂了对方的意思,脸色越发苍白。
“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你现在想把良家摘出来,是不是有些太忘恩负义了?”
李钧淡淡道:“而且当初你们没插手,不是因为你们心善,而是我那时候还入不了你们的法眼!所以我这次不针对你们良家,我是针对你们整个青城山道门!”
“李百户,你这么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武序不霸道,我还当什么武序?报仇还分是非,那我还报什么仇?”
李钧跃下护栏,缓步前行,在良人仙面前一丈站定,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不过我今天抓你,不单单只是因为往日的旧恨,还有当下的新仇!”
良人仙尖声喊道:“又何来什么新仇?”
“你要保明智晴秀那个倭寇娘们,而我要把她的命留在大阪,这难道还不是新仇?”
没等良人仙开口,李钧继续说道:“你也不用装傻充愣了,直接告诉你吧,我已经让人搜过你的魂了,知道你现在手中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名身在江户城的地仙。你今天不是在街头被直接打死,而是被掳到这里,就是因为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我想跟你打听打听。”
锋利言词如单刀直入,直接割开良人仙脸上虚伪的惊惶。
他沉默了片刻,蓦然冷笑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搜了魂,那还问什么?”
“我手下的人手艺不精,有些关键的东西并没有搜出来。”李钧顿了顿,“而且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还得跟我一起等个人。”
“等人?谁?”良人仙神情疑惑。
“这你就不用管了。说吧,你们青城山来的那位地仙都有些什么本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反正我眼前已经是必死之局,
那我又怎么可能再出卖自己人?李钧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良人仙两手撑着地面,因为脊椎受损而歪斜的脑袋搭在肩头,语气嘲弄:“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操心这些事情,反正天塌下来有苏策给你顶着,你好好享受这段持续不了多久的狗屎运,不就好了?”
“你们这些大势力的子弟,想仗势欺人,又不想被人瞧出难看的纨绔做派。想自立根生,遇见打不赢的人却又只会搬背景摇人。等发现别人的背景比自己硬了,那就撇撇嘴,说他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向来只知道给自己的背景找麻烦,从没有想过去怎么长长脸。”
李钧轻蔑道:“所以你们这些人永远成不了气候,就算换了一身钢筋铁骨,浑身上下也称不出半两骨气。”
“听你的意思,你想靠自己去杀地仙了?”
良人仙放声大笑,猛然按下眉眼,一脸讥讽:“凭你也配?”
滋啦
马王爷的身影出现在良人仙身后,翕张的五指中跳出刺目的电光,再次淹没对方的身影。
良人仙在电光中不断嘶声惨叫,在龙虎山转基因丹药的作用下,此时的他对于痛觉的感知格外清晰强烈,而且始终无法昏厥,只能清楚的感知着电光烧灼着自己寸寸皮肤。
李钧抬手挥开鼻间的阵阵焦臭味,低头点燃一根烟。
“良人仙,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知道死亡有时候并不是结束,而是折磨的开始。你要是不想继续吃苦头,最好把话从脑子里过一遍再说出口。”
“你不可能是良剑锋的对手。”
湮灭的电光中,良人仙大口大口喘息着,碳化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掉落。
“能成为地仙的道序,实力的强横是你无法想象的!”
“让你交代,不是让你在这儿扯淡。他要是真这么强,就不会现在还跪在千户所的楼顶上了。”
李钧笑了笑,蹲下身子,指间忽明忽暗的烟点看得良人仙一阵心惊肉跳。
但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却是李钧话语中透露出的良剑锋的处境。
“地仙和普通道四最大的区别,除了你们白玉京的权限,还有什么?”
“道祖法器。”
李钧抬手指向天空:“挂在天上那个?”
“‘天劫’只是道祖法器之一,是属于白玉京拥有,普惠所有道序。而地仙手中的道祖法器,是独属于自己.”
话音未绝,就被李钧直接打断:“那你在交易中允诺给明智晴秀的那具地仙躯体,身上有没有道祖法器?”
良人仙猛的恍然,原来李钧想从自己口中知道的,从来不是什么地仙消息,从头到尾都是明智晴秀!
也难怪,自己的脑子里关于地仙的消息本就不多,而且层层封锁的只有本次倭区试炼的内容,只有这些才是对方搜魂也无法知晓的。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啊。
良人仙抬手扯下半张焦烂的脸皮,残存的五官上露出凄然的神情,良久没有吭声。
而李钧也不催促,安静的等待着。
料峭的山风卷起对方指间的青烟,徐徐吹入良人仙的鼻间,可早已经将五脏六腑的功能全部归入道基之中的他,根本闻不出一丝味道,只感觉一股苦涩逸散在胸膛之间。
“我就一定得死?就不能给我一个兵解的机会?”
良人仙的话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你们道序把所谓的试炼放在倭区开始,到今天为止,犬山城锦衣卫已经殉职十二个人,重伤八人,几乎人人挂彩。总旗谢必安差点被人炼成黄巾力士,至今都还没有醒过来。不把你们的机缘全部掐断,把该死的人都埋在这里,我有什么资格当他们百户?”
“龙虎山阳玄,陈乞生,他难道不是道序?”良人仙脸色狰狞,咬牙切齿。
李钧平静道:“我做人,只帮亲,不帮理。”
良人仙那双眼睛凶狠盯住李钧,紧咬的槽牙来回磨搓,似乎在撕咬对方身上的血肉。
“你今天得死,这个结果改不了。你如果老实配合,我给你不把你投入诏狱,让你走的痛快。你也别跟我玩什么交易,我不吃那套,你现在想骂就骂,我给你这个机会,发泄完了以后给我一个答案就行。”
“你狠!你狠啊!”
良人仙狂放肆笑,几乎笑出眼泪,笑声良久才歇。
“我良人仙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现在就跟那头黄粱鬼兑现承诺?我给她的那具躯体,没有白玉京权限,也没有绑定的道祖法器,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四罢了。”
得到了答案的李钧,转头和马王爷对视了一眼,后者随即重重点头。
良人仙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中,蹙眉沉思,猛然惊诧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明智晴秀的藏身处?!”
“大阪城宣慰司衙门。”
李钧坦然开口:“在抓你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良人仙愕然摇头:“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