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好久不见。”
云遮阳看着在自己五六步外站立的霍星,忽然想起三年前和他在龙门峰初见之时的场景。
当时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少了一些人,也有了一些变化。
三个年轻道士变得成熟了几分,陈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直如此,霍星长高了不少,但眼睛里依旧闪烁着镌刻到骨子里的高傲。
云遮阳能看出两个人的变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应该也变高了一些,也应该变得更加成熟冷静,或者说,更加坚定。
“一听说昆仑炼器弟子上山了,我就来这里看看。”霍星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一个方壶山道士应该有的严肃认真,“果然碰到了不少熟人。”
云遮阳站直身子,抛弃了之前回房的想法,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陈素倒是又挂出他那一副标志性的笑容,注视着眼前的道门子弟,“你不见你妹吗?”
这是一句在云遮阳听来具有很强挑衅意味的话语,但是霍星却好像并不在意,依旧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我倒是很好奇。”
“有什么可好奇,不就是你妹不想见你吗?”陈素漫不经心地回答。
云遮阳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安静,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不是这件事情。”霍星摇头,否认了陈素的话语,然后接着说道,“我好奇的是,你们两个居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这句话怎么说?”陈素佯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和他可是同门,不心平气和还能打打杀杀吗?”
“同门?”霍星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褪去,“如果你真这么想,就不会在几年前借刀杀人,坑害他了。”
陈素忽然做出一副夸张的模样,假装自己很是震惊,对着霍星说道,“你倒是聪明。”
后者什么都没有回应,反而看向一直沉默的云遮阳,“你是怎么想的?”
云遮阳冷笑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看你们两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是约好架的。”
“哦……”霍星眯起眼睛,频频点头道,“我说呢,原来你们两个早就找好地方解决了,怪不得,怪不得。”
“你要杀了他吗?”霍星朝着陈素问道,同时指着云遮阳。
“也许吧,得看他怎么说了。”陈素给了霍星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把目光移向云遮阳,将问题转移给他。
“你呢?会杀了他吗?”霍星接着发问,不过这次是对着云遮阳说的。
“会的,我会杀了他。”云遮阳没有犹豫,几乎是在霍星问出问题的那一瞬间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霍星转过头,看向一脸无所谓的陈素,嘲笑道,“你看人家,比你实诚的多了,我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你是喜欢和他打交道,就喜欢和我打架是吧?”陈素并没有在意霍星的嘲讽,依旧满脸笑意的回击。
云遮阳静静的听着对面两个人的你一言我一句,并没有主动开口,他知道,两人看似关系友好的交谈下,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和敌意。
“你好像一直没有怎么说话。”霍星向着云遮阳询问,同时摇头道,“我觉得你可不像是话这么少的人,毕竟能和……霍芒交上朋友。”
“许清寒的话也不是很多,你不会不记得她了吧?”还没等云遮阳回话,陈素率先夺过话头。
霍星有些不满地朝着陈素看去,似乎对他的多嘴颇有不平。
后者立马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许清寒的话不多,是因为,她本来就话不多,我不说话,是因为现在,我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云遮阳缓缓开口,回答了霍星的问题。
“你是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吗?”霍星来回走了几步,又回到原点,接着指向陈素说道,“是害怕我和你抢他吗?”
云遮阳皱起眉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霍星是什么意思。
陈素倒是有些急了,一连向着霍星的走了几步,略带警告道,“别乱说话啊,什么叫抢我,说得好像我是个什么东西一样……”
此话说完之后,陈素忽得皱起眉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也没想太多。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素自己是没发现方才话语的漏洞,云遮阳和霍星却听得是一清二楚。
云遮阳还好,忍住了想笑的念头,现在这个状况,忍住笑意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哈哈哈,你可真是有意思,你一个道士,怎么能算是个东西呢?”霍星放声大笑,丝毫不顾陈素的脸面,也没了方壶山道特有的严肃板正。
反应过来的陈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接着对着霍星说道,“要是那帮老头子见了你这模样,又得受罚了吧,你这模样,可不像一个方壶山道士。”
“他们看不到,再说了,谁不想和我一样笑?”停下
笑声的霍星依旧满脸笑意,“没有人不想笑,说自己不想笑的人,都是虚伪的人。”
云遮阳眉毛微挑,他没想到霍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本来不想说什么,却又不自觉问道,“你觉得,你算是虚伪吗?”
“虚伪,绝对的虚伪!”霍星没有生气,反而斩钉截铁道,“我们都是些虚伪的人,自称道士,心为斩妖,实则都是为了长生飞升,无一例外。”
微皱眉头,云遮阳并不赞同霍星的说法,但也没有争辩什么。
“所以说,我不会打扰你们两个的约定,或者说约斗。但是我要和陈素,来上一场决斗,在你们两个对决之前。”
兜兜转转,霍星的话题又回到了之前的内容之上。
“我知道。”云遮阳回应道。
“你不问为什么?”霍星对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没有预料到。
“没有必要。”
云遮阳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眼神微微变化,霍星再次放声大笑,也不顾四周静夜被扰乱,然后猛然转身,朝着自己刚刚走出的方向而去。
“唉,别走啊,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陈素朝着霍星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明知故问道。
没有声音回应,霍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和宁静的夜色融为一体,就像冰融化在水里一样。
“你呢,看样子你知道?”没有得到回答的陈素有转过头,将疑问递给了云遮阳。
“你知道的,没必要再问我们了。”云遮阳转过身离开,也不管陈素接二连三的呼唤,顺着自己之前来时的路,走出了这一片空地。
霍星要和陈素打上一架,这是云遮阳在几年前就知道的事情,至于原因,方才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清二楚。
没有人愿意被人当作借刀杀人的那把“刀”,没有人会乐意自己被利用,作为一个棋子以达到他人的目的。
作为道门子弟的,一样如此。
对于这个原因,霍星懒得解释,云遮阳的也没有必要去说,这不是他应该在意的事情,陈素,一直是一个很会装糊涂的高手,即使心里明镜一样,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还会装出刚刚那个模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离开空地,回到房间的云遮阳并没有再去想刚才的事情,只是接着开始了存想修炼,以此度过漫长的夜。
不知不觉间,修炼已经成为了云遮阳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份。
第二天早上,红日初升。
果不其然的,如之前所言,方壶山的道士们很准时,也很守信地来到炼器队伍居住的那一片房舍,前来引导他们去洗剑池。
这几个方壶山道士又是生面孔,并不是昨天那几个年轻道士,看上去比他们稳重成熟得多,最起码不会在看到阿芒的时候,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一行人跟着这几名道士,走出房舍,朝着洗剑池方向走去。
方壶山不大,也不是很高,峰顶平台的路也不是很难走,饶是如此,阿芒还是在前进的途中不断和云遮阳还有许清寒两个人低声抱怨。
只说的什么明明有近路,却不去走,偏偏要走规定的引客之路,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之类的话。
阿芒最终的结语就是一句气呼呼的,“还是这么多古板,不知变通。”
对这些话,云遮阳和许清寒只是相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洗剑池坐落在方壶山峰顶平台的东南角,处在一个两层的石铸圆台之上,第一层圆台上坐着一个道士,姿势端正,称得上是正襟危坐,在他面前放着一本小册子,一个笔架,和一根毛笔,但是没有墨研。
第二层圆台与第一层圆台由几块石台阶连接,由木制围栏围起,洗剑池就坐落在这上面。
一行人来到第一层石铸圆台之上,那几个引众人来洗剑池的方壶山道士行礼离开。
云遮阳抬头望了一眼,并没有能看出洗剑池有什么不同,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气息。
“十人一组进入,进去前来我这里登记名字,出来时将法剑的品级告诉我。”端坐在桌前的道士站起身,向着炼器队伍说道。
“每个人只能洗剑一次,洗剑完毕后,要尽快出来。”似乎是有些不放心,道士再一次嘱咐道,然后坐下,握起毛笔,依旧是板正的身姿。
握笔道士伸手对着炼器队伍虚空一点,十个年轻道士身上亮起一个红点,然后迅速消散。
这十个年轻道士立马走出,然后在道士之前登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进洗剑池圆台。
云遮阳看了一眼登上圆台的同门,然后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许清寒。
后者一脸平静,看样子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